季节更迭,又一年秋季,听说洛阳的老君山能实现最虔诚的心愿。
前世今生,或许能让有缘人再次相见。
她打听询问许多人,夜夜坐在房间地板上搜寻着有关‘穿越’‘平行时空’的信息。
她听到了令她心颤不已,整夜难眠的话——
虔心祈福,终有一天你的愿望会实现。
秋日银杏叶款款飘落,如同那天,她牵着他的手,喊他是她的宝贝。
寄秋带着回忆,前往了老君山。
烟雾缭绕的山间,屹立着一座古色古香的寺庙宅院,屋檐挂着成排酒红的亮灯笼,随风飘荡着。
寺庙前一座长长的桥蔓延直云间,通向高山峭壁。
山林走廊里,古旧的长廊挂满了红色的姻缘符,如丝带般飘在空气里。
丝丝凉意浸透她的脖颈,寄秋迎着秋风,走上通往高耸云层的台阶。
从那之后,她虔心祈福,日日清晨跪在蒲团前,添香念经,扫石阶,挂平安符。
她戒了最爱吃的肉,不再碰荤腥,随着住持吃素食。
白日里为警队绘制画像,黑夜里为他诵经祈福。
如果思念有声音,你能听见吗。
早间的寺庙宁静安谧,寄秋坐在案几前,抄录着佛经。
禅师见到她,手中摩挲着佛珠,“寄秋,一直没有问你,你这是为谁诵经祈福呢?”
寄秋弯起笑,阳光揉碎在她瞳光里,“心上人。”
“他名字很好听,竹林山间,知行合一。”
“再也见不到他了吗?是执念太深,还是缘分太浅。”禅师对着释迦牟尼佛像跪拜,眼角余光落在她身上。
“嗯,他逝世了。”寄秋手一颤,佛经险些掉落在地,
“禅师,佛法讲究缘分,你觉得我还能再见到他吗,我们缘分真的已尽了吗?”
“我们未见过的世界,你怎知它不存在呢”禅师的话有些顾左言它。
寄秋日日尝试不同的办法,听闻燃香可以凝聚魂魄,她在屋内点起香坛。
寄秋从不奢求更多。
只要让她,再见他一面就够了。
那个漂亮又温柔的少年,此一生见过,就再也难忘。
岁月如梭,春去冬来,一晃七年过去。
寄秋坐在禅房里的方桌前,写着诵经,时间了无声息地从指缝间流走,她却一成未变。
依旧是七年前的模样。
许久无声响的电话响了起来,寄秋接起来。
“寄秋,你今年都快奔三了,真的可以结婚生子了,后半生老了身边没有依靠。”
“先前你二姨给你介绍的那个医生,你还记得吗,人家到现在也没结婚呢。”
寄秋想起前年,母亲为了让她相亲,甚至让相亲对象来寺庙找她。
当时的她在寺庙渲染下,心态愈渐平和,恬静温婉。
只一眼,据母亲说,他一见钟情,之后常给自己发信息,寄秋没有回。
她还是没有放弃警队的工作,白日画画,夜里祈福。
与他一起的那半年,时光清浅短促,却在她心间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之后再见的人,都黯然无光。
临近十月,洛阳飘起了第一场雪,老君山被白雪皑皑覆盖。
寄秋在这一天离开了寺庙,她想去一趟北方西藏。
去看看漫天飘雪,皑皑雪山。
去完成他还未实现的心愿。
山脚下,住持一身金色袈裟,手执佛珠送别她,
“七年没吃肉,馋得不行了吧,寄秋。”
寄秋笑了,跟着打趣,
“可不是。”
“禅师,我还会回来的,只是去一趟远方旅行。”
“祝你一路平安,万事顺遂。”
“好,后会有期。”
午间阳光炽热,寄秋到达洛阳机场,室内阴凉敞亮。
寄秋在长椅上落座,戴起耳机听着七里香,视线凝着手机屏幕,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两个小时。
她拿出两个路边买的酸菜包,在唇边啃着。
旁边坐着一对母子,男孩坐在母亲腿上,看着手机屏幕里小猪佩奇,母亲旋开八宝粥的盖子,想要喂他。
寄秋眼见她手拿着盖子,身旁没有垃圾袋,无法安心地喂孩子,于是道,
“我帮你吧。”
视线落在她手上尖利的盖子上。
女人马上感激地看着她,“好好,谢谢啊姑娘。”
说着她将手里的盖子递给寄秋,手伸进口袋里,又递给她一把开心果。
寄秋看着掌心摊着的,颗颗饱满的开心果,心头一时陷入了沉思。
“小时候太奶奶曾说,吃开心果的人,会一辈子都开开心心。”
“我也希望你一辈子都开开心心的。”
“最好,一生无病无灾。”
一股股的思念如泉涌般在脑海涌现,那些话仿若就在昨天,就萦绕在耳畔,寄秋泪湿了眼眶。
直到眼前化作一个少年孤寂清朗的背影,耳旁全是他的声音——
“那现在能亲一亲你的小宝贝吗?”
“我希望你的心愿都能实现。”
“从过去,到未来,没有人比你更重要。”
“学会的第一首曲子,想弹给你听,我想我的过去里也有寄秋。”
“南方很少落雪,我想去北方,看雪山。”
以前她从不相信一个人能等待一个人五年,十年,二十年,太过漫长。
可是转眼七年,自他的出现以后,她心里再也装不下旁人。
耳边响起广播播报声,将她从回忆里拉回现实,寄秋站起身,朝着垃圾桶走去。
握着盖子拉环,丢进了垃圾桶内。
回过身时,远处骤然传来嘈杂声,安检口有几人争吵着,推搡声伴随鞋子在地面的打滑声,异常响亮。
寄秋朝着安检处走去,一行长龙队伍在排队,却拥挤地堵在了入口。
“怎么回事?”
“好像行李箱里,疑似有毒品。”
闻声,寄秋立马翻过保护栏,走过去帮忙。
此时一身花豹短袖灰色西装裤的男人,肥头大耳地站在行李传送机前,就是不配合安检搜查。
在机场光明正大犯事的人少之又少。
寄秋眼尖的看到男人打了个眼神,仿佛在示意身后挤过来的同伴。
他胡子拉碴地抖着大耳朵,啤酒肚凸起,态度拧巴不配合,安检保卫员眉头皱起,满是嫌弃和无奈。
就在那同行的瘦弱男人准备趁乱混进去时,寄秋冲上前,攥住其臂膀,一个回旋翻身。
将人双手反剪地跪坐在地上,这人面色枯黄,吃痛地嗷了一声。
寄秋一手桎梏住他,伸手往下,他口袋里空无一物。
随即寄秋按照经验,飞快地在他身上摸索了下,之后踩落他鞋子。
“这小姐姐是刑警吧!”熙攘的人群里有人惊叹。
掉出的鞋里,一包白色粉末瞬时掉落在地。
那庞硕的男人正站在安检台前,见状溜之大吉走进机场内,能保一个是一个。
寄秋扣押着瘦弱男人,就在以为抓获了一名毒贩时,那男人忽然挣脱她的桎梏。
与此同时,寄秋目光一凛,手习惯性地伸向背后。
糟了。这几天她请了年假,也没有出警任务,没有配枪。
电光火石间,那人不知从哪掏出一把伸缩刺刀,猛地将刀朝寄秋脖颈划去。
鲜血瞬间从划口喷发,霎时间血流如注。
还有一名同伙。寄秋余光瞥见衣角,可她再也开不了口。
那一刻耳旁浑浊朦胧,嗡嗡响声在周遭萦绕,所有人的声音都在耳边远去。
“同志,同志,你没事吧?”
“杀人了!机场安检口!有人持刀杀人!”
“还那么年轻的生命啊,你再坚持一下,救护车马上就来!”
“妈妈,这个漂亮姐姐怎么了?流了好多血……”
“这好像是名刑警……”
鲜血染红了她最喜爱的白色碎花裙。
可她含着笑看着晦暗冰冷的地面。
那一秒她本可以侧身躲开,可她选择让自己怔在原地。
这样也好,就这样吧。
和他在另一个世界重逢。
漆黑里,她听见了禅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人死后不能复生……”
“但或许会在另一个世界重聚,谁能知道呢。”
“魂魄未散,尘缘未了。”
“你这一生积累的善缘,终会带你去往梦寐以求的地方,实现你所有的心愿。”
闭上眼的那一刻,她恍若看见少年白衣胜雪,握着口琴吹奏着那首送别,逆着光向她走来。
仍然是记忆中的模样,从未曾老去过。
耳机掉落在地,融进血水里,那首七里香再次响起,往外扩散。
“把永远爱你写进诗的结尾,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