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寄秋捧着一串粉色棉花糖,张着唇咬进嘴里。
这群小孩子们真是可爱大方,她同他们比赛钓鱼,他们不仅给糖还请寄秋吃棉花糖。
远处瓦房天边的云层被晚霞染红,两人走在小巷里。
她负手倒着走,面对着身前的少年,攥了一抹棉花糖递给他,
“林叔,吃棉花糖吗?开心点儿。”
少年情绪似乎还有些低沉,想起什么停住了脚步,目光游离道,
“当时为什么说你是我……”
女朋友。
寄秋啃着棉花的动作停住,思索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哦,那是我随口说的,想转移他注意力。”
“嗯……”
他不懂这种微酸的情绪是什么,只能淡淡应声,将这抹异样的情愫落回心田。
寄秋望着他纤浓的桃花眼,蓦然想起什么,将整个棉花套快速含进嘴里,
“林叔,现在几点了?”
寄秋看着少年垂下眼帘,纤长的手指伸进兜里,拿出了一部小灵通。
她目光定格,时隔多年再次看到这种老古董还挺有意思的。
他按了一下左上角按钮,看着屏幕淡声道,“18:20”
“啊?”不是,林叔你下班怎么那么晚?
后半段她没忍住也说了出来,放到加班成常态的现代倒也不算太晚。
“嗯,多做点就能多赚点钱。”少年平静地看她。
快到和假证贩约定的时间了。
寄秋思忱须臾,摊开手心,小心迟疑道,
“林叔,能借你小灵通用一下吗?”
少年楞了几秒,将手里的小灵通递给了她。
也不问原因,似乎并不在乎。
寄秋眉梢染笑,接过小灵通端倪着,之后抬眼看他,
“我晚点回去,你记得好好吃饭。”
说完这话,总觉得像在哄小孩,果然是和孩子们待久了,语调都变了。
“去哪儿?”这次他难得问了一声。
寄秋想了想,那街上的牌子写的似乎是迎春街,
“去迎春街一趟。”
“好。”
之后他又不问去干啥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她找借口解释了。
抬步欲走,寄秋目光一顿,手伸进自己口袋里,把小朋友送她的糖果包进手里,
“林叔,你伸个手。”
少年衣衫被油漆染上条条污渍,却身形笔挺如青竹,依然干净明亮。
他此刻身体笼罩在和煦的晚霞里,听话地伸出了手。
寄秋将糖果和开心果,都一并塞进了他掌心里,语调清软,
“给你开心果。”
晚霞的光落在她脸上,泛起绒绒的光,那双透亮的眼睛里仿若盛满星光,
“小时候太奶奶曾说,吃开心果的人,会一辈子都开开心心。”
“我晓得她在唬我呢,因为这二十多年来,我真正开心的时间并不多,不过,人总要有点盼头嘛,给自己点心理暗示,吃了会变快乐,那就会慢慢快乐起来。”
“林叔,我也希望你一辈子都开开心心的。”
“最好,一生无病无灾。”
她柔软的睫毛垂落着,未能望见的地方,少年目光落在她发顶上,薄唇微抿,将开心果包裹住,指尖轻轻颤了颤。
走出几步,寄秋转过身来,看着停在原地若有所思的少年,扬了扬手里的小灵通,
“林叔,有机会我们一起去坐公园里的旋转木马啊!”
今天的旋转木马停运了,据说在修理中,没坐成,她有些遗憾。
说完她回过身,离开了小巷。
少年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许久,目光垂下,似有若无地应声,
“好。”
.
寄秋跑到迎春街时,离约定好的时间正好还有五分钟。
走进街道,一眼便望见栏杆下,那留着胡腮的瘦弱男人正站在杆子旁抽烟,空气里白烟缭绕。
寄秋不动声色地挑眉,思忱半晌,隐在一家水果摊的遮阳伞后。
从口袋里拿出小灵通,给公安局发短信,若接触商贩后再发短信,定然极其苦难。
而下午她已经与周局通过电话,制定好了详细的计划。
假证牵扯拉客、中介、生产、等等一系列诈骗组织,据她经验,背后会有黑社会势力作保护伞,她还没蠢到一个人单枪匹马地直入贼窝。
周局本不同意她目前作为民众只身返险,但由于与假证贩事先约定好,若临时换人,恐怕打草惊蛇。
发完短信后,以防万一,寄秋将小灵通关机,塞进口袋。
抬眼,目光望向电线杆顶头的监控摄像头。
她给公安发了目前所在的地址,周局那么聪明的人,应该能通过监控找到她之后的位置吧。
或者,已经派人守在这附近了?
不知怎的,心头还是隐隐不安。
“姑娘,买橘子不?这可是洛川盛产的涌泉蜜桔呢。”
粗粝的声音传入耳畔,摊主背着黑色的腰包坐在三轮车龙头处,目光瞅着寄秋。
三轮车后坐里堆满了橙黄色的橘子,寄秋闻声沉思片刻,想起什么点了点头,
“老板,试吃一个成吗?”
摊贩面露难色,有些犹豫。
“不吃一个怎么知道甜不甜呢。”寄秋又道。
“那……行吧。”
“您可真是人帅心善!”
寄秋弯起笑,从里头挑了个最小的橘子,拿在手中颠了颠,慢慢剥开皮,将指腹嵌进果皮里。
一瓣一瓣地把果肉塞进嘴里,细细品尝。
心头腹诽,没钱可真是寸步难行。
对不起了老板,等我回来买一斤橘子,还挺甜。
整个橘子吃完后,寄秋看了眼指腹的湿漉,将橘皮丢进垃圾桶里。
转身离开前,脚踩过台阶角落的污水,往地面轻按。
之后漫不经心地朝那留胡腮的男人走去。
这胡腮男人今天还梳了个中分,精气神十足。
见寄秋慢吞吞的步子,连忙走上前,眉头蹙起,
“这都过六点了,你咋那么磨蹭呢。”
能找人办假证的人本身就有点毛病在,不守时显得流里流气地反而能让他放下戒心。
“哎呀,路过零食摊,吃了点东西。”
胡腮男人见她一脸稚气的样子,语气又跟个学生似的,果然没昨日那搬警惕。
说罢,胡腮男人领着她往树林小路里走,寄秋跟在他身旁。
直至进入林荫小道,他视线扫视四周,转着眼珠子,之后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红布条,跟红领巾似的。
压低了声音递给她,
“一会儿把这个红布条系在眼睛上,我领着你走。”
寄秋心头一跳,果然整这出。
她不经意地扫过四周,踏进这崎岖石子路上,就没有了监控。
而方才那条街上的监控,见这男人直接没管监控带着她走,她也不确定监控是否被人动过手脚。
寄秋正想接过红布,那男人反而不放手,拉了拉,没动。
“我给你绑。”男人还是有些警觉。
寄秋敛下心神,慢悠悠道,
“这布条的颜色可真艳,我戴着这个,你这要是把我卖给人贩了怎么办?”
男人手攥着红布,狭小如一条缝的眼睛看了过来,
“我们这只卖假证,不贩卖人口,主要没这个渠道,你可放心吧。”
寄秋不甘示弱,
“那这样吧,这红布我自己系,要是察觉到危险,我也好立马拿下来……”
胡腮男人闻声,掐了烟头,丢在地上用脚碾压,
“你这丫头怎么那么啰嗦呢,还走不走?”
“行啊,那就不走了。”
“实在不行我偷溜进我爸妈房里,把身份证偷出来,还省得多花钱。”
那男人听到‘钱’瞳光瞬间一颤,见她衣着整洁,款式新颖,这毛绒绒的外套不知道用的什么羊毛还是貂毛,看着精贵的很。
几秒思虑过后,松开了攥着红布的手,
“行行行,你自己系。”
寄秋端倪着手里的布,面料还挺厚实,她双手将布条捧在眼前,居然一丝都不透光。
将布条蒙住眼睛前,寄秋从石子路里找了一根树枝,然后系好布条,打了个松动的结。
之后弯身从地面捡起树枝,递给那男人,
“成了,走吧。”
“抱歉啊叔,我有点洁癖,碰不得人。”
男人上下打量她,这姑娘属实有点富贵病,不过这蒙着红布,显得小脸白嫩,唇珠红润,身体也挺软和的模样。
腹部一热,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男人咧嘴露出一排歪斜的牙齿,握住枝条,
“行,都由着你。”
这么娇贵,一会儿有你受的。
寄秋面容平静,嘴唇直抿着。
蠢猪。不得不说,这贩子道行尚浅,属于是扮猪吃老虎。
方才她在路边捡树枝时顺手用石头摆了标记,走路时使劲磨脚底,悄无声息地留了不少痕迹。
男人领着她七拐八歪的,之后在一处排屋旁站定。
眼前漆黑,寄秋就靠着其他感官,感知路线。
耳边时不时地传来犬吠声,还有一种机电和废水的味道,格外刺鼻。
寄秋罩着红布,脚下踩着石子路,侧耳细听,
“到了吗?”
“行,你摘眼罩吧。”那男人在她身前停住脚步。
寄秋解开红布,炽亮的路灯照进来,她闭了闭眼,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这里像一个小村落,到处是环绕的民房,屋旁屹立着绿树,从矮房屋顶看去,仿佛能看到黑蒙蒙的后山。
而她正在一座砖瓦建起的矮房前。
“进来吧。”胡腮男人推开屋门,冲着里头道,“萧哥,我给你带了个客户来。”
寄秋端倪了会儿墙壁,之后跟着他进屋。
昏黄的灯光下,满墙柜子的证件,有学历证书,结婚证离婚证等等,一眼望去令人震撼。
门边的黑色桌子上也摆满了层层叠叠的证书。
那个被换作‘萧哥’的男人正站在桌前,手里戴着手套,冲印着桌上的照片。
望见门口的女孩,目光停留了一瞬,微额首又继续着手中的活。
他淡声启唇,“办什么业务?”
之前的胡腮男人走到一旁,点了根烟,萧哥立马皱眉,“出去抽,屋里都是纸片,想把屋里点着啊?”
“得。”胡腮男耷拉着脑袋,掐着烟向着门口走,出去时指了一下寄秋,
“她办身份证,你给看一下咋搞。”
寄秋没应声,站在桌旁端倪着这间屋子。
屋顶虽亮着灯泡,整间屋子却给人一种压抑迷暗的感觉。
萧哥抬眼睨了寄秋一眼,将桌上的照片拿起来甩了甩,“身份证一张500,带钱没?”
“嗯。”寄秋应声,走山前看着桌前散乱摆放着的证件,
“这些证件都是其他顾客要求做的?”
寄秋凑近了些,伸手想触碰证件,细看其外观表面,却被萧哥按住了桌上的证件。
“这你就别管了。”
“我不先看看怎么知道你们这假证质量怎么样。”
她装作漫不经心道,
“确定能做的跟真的一样么?”
“那肯定是跟真的一模一样啊,要不然我们能接那么多单子?”胡腮男站在门口,掐着烟头往屋里看。
寄秋抬眼看了眼门外的人,
“你们这一天能做几本啊,拉客有提成吗?”
“怎么?你还想进来跟我着我们干啊?你这丫头蛮精明,这行利润赚得可不少。”
胡腮男抽着烟道。
萧哥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聊完没,到底要不要,身份证做起来容易,交完钱三个小时内给你做好。”
寄秋闻言瞳孔一睁,
“哦哟这么快呢。”
“那不然呢,多少顾客就等着用,速度不快点怎么赚钱。”
寄秋凝视了一眼萧哥和胡腮男人,将两人面容记在脑海。
之后抬眼看向窗外,心里隐隐不安。
这周局怎么回事啊,还不来收队,莫不是想再等一等背后诈骗团队。
可据他观察,方才进来时的村落就像是个诈骗窝,表面像居住的农房,实际连个晾衣杆都没有,屋外也没有放置农耕工具。
寄秋气定神闲地拿起桌前的学位证,捧在手上端倪,
“我先看看这证书做工怎么样吧。”
“对了,你们这拉客的不只一人吧。”
她语气轻松,就好像只是话个家常,嗓音又清甜,听着舒服,两人便耐着心陪她聊着。
“嗯,还有几个在外头拉客,要么就是吃饭去了。”
“那周围的房屋,也都是你们一起住的吗?”
“你一毛头小孩,打听那么多做什么?”
寄秋呵呵一笑,“我这不是想,要是利润真那么高,我就跟你们一起干呗,家里平时也不给零花钱,我正缺钱用呢。”
“哦?”闻声胡腮男饶有兴致地看过来,“你这样子,跟我们干也不是不行。”
“那你们接单会把客户的名字和身份信息记录在册吗?会不会泄露隐私啊?”
“当然不会,不然还怎么在这行干?”
“行了别废话了,赶紧交钱办证,别浪费时间。”
寄秋抿了抿唇,恍然间看到窗外灯光闪动,心中一凛。
手伸进口袋摸了摸,眉心一皱,不好意思道,
“大哥,您看我这出门太急,可能是忘记带钱了。”
“要不,你给我点时间,我回去一趟拿个钱,很快就回。”
果然萧哥一听这话,眉头紧紧皱起,瞳光瞬间怒火中烧,
“没钱?没钱你过来做什么?”
胡腮男闻声也站直了身体,眉毛瞬时扬起,掐灭了手中的烟头朝里走,
“你这丫头,玩我呢?”
随即他又眸光闪动,扬起恶心猥琐的笑,
“要不,你陪咱哥俩睡一晚就当抵债了?”
原本想着等她办证的时候下个迷药整一晚刺激,可到底做了一年半载假证生意,还不想干得太出格,这姑娘之后要是报警后患无穷,倒不如直接来个以身抵债,你情我愿。
寄秋眼里瞬间划过一抹厉色,低声道,
“做梦。”
她声音太轻,两人没听清,“你说啥?”
她随即露出温和一笑,走向胡腮男。
临到近前,看着那那男人眼中不加掩饰的猥琐,霎时抽过桌边用报纸压着的刀片。
眨眼间,一个回身,就出现在了男人身后,刀光晃过眼。
正当那男人以为小姑娘要投怀送,沾沾自喜是时,一把刀片已然悬在自己脖颈处。
“别动!”
寄秋眸光凛冽,看着屋内仍站在桌前的萧哥。
那人眉心微微蹙起,须臾间,就见他不慌不忙地抬起一只手,冲着里屋扬了扬,
“出来迎客。”
寄秋眉头拧起,不稍片刻,屋内走出来三个壮汉。
又过了几秒,屋外也传来脚步声。
寄秋心中一凛,禁锢着胡腮男的脖颈侧身,将背抵在门口墙壁上。
里屋三个,门外又走来两个。
加上屋里那名叫萧哥的人,统共七个男人。
寄秋也不傻,没成想以一敌七。
心里腹诽,周局你是真不靠谱,事到临头还得靠她自己。
寄秋一边回望屋内,一边看着屋外漆黑的夜,期盼无果。
几个男人逐渐靠近,仿佛盯着盘中肉,一点未将她放在眼里。
在萧哥嚣张的目光里,寄秋心头一个思忱,攥着刀片,一脚踹推开了身前的男人,朝着屋外跑去。
站在屋外的几个男人立马冲了上来。
瞬间攥住她一侧肩膀,欲走的脚步停住。
寄秋一个闪身避过,抬腿重重压在他后背,男人朝着地面扑过去。
后头的一人也一拳挥了过来。
寄秋避开他的动作,抓住来人一侧肩膀,屈膝狠狠撞在他腹部,之后抬腿将人直接撂倒。
她自大二进入公安实习后,每天没少训练格斗及散打,跟系里的师兄没法比,但对付几个徒有虚表的混混还是信手拈来。
那胡腮男见状有些震惊,随即也冲上来,嘴里骂骂咧咧,
“臭婊子,看我不办了你!”
寄秋回身时,他就直接上来,用手臂勒住了寄秋的脖子。
双臂紧紧禁锢着她,寄秋目光冷如冰霜,用着手肘狠狠地捶击其胸腹。
一声接一声地重击,这男人始终未放手,一只手臂抬起还想锁住她咽喉。
寄秋瞬时攥紧刀片,望他手臂划去,一刀血口绽裂开,男人吃痛地松了手。
寄秋趁机挣脱禁锢,将他踢向屋内即将要冲出来的壮汉身上。
正欲转身逃走,倒在地上的男人不只何时掏出了刀,攥住她的脚,狠狠往她脚腕划去。
寄秋痛得拧紧眉心。
另一只脚猛狠地踩在他手腕上,挣脱了束缚。
之后转身疯狂朝前跑,边跑边祈祷警队出现。
夜里漆黑宁寂,耳边响起嘈杂的犬吠声,紧接着传来身后几人的咒骂,
“这臭丫头,还挺豪横!”
“给我抓了她!要是让她去报警,我们几个都别混了!”
寄秋不知拐进哪个小巷,身后不断传来脚步声,她不时地朝后张望。
走过一条岔口时,忽然被一只手臂拉了进去。
紧接着身体贴上那人的胸膛,寄秋迷糊抬眼,就对着了一双熟悉澄亮的眼睛。
寄秋震惊了,“林叔,你怎么……”
会在这。
下一秒便被他捂住了唇,“别说话,我带你走。”
寄秋眨了眨眼,瞬间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这话怎么那么霸道有安全感。
现下的处境也来不及问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了。
她含着泪光点头,跟着他朝前跑。
他们不知拐过了多少岔口,这村子里弯路崎岖。
身后的脚步声和咒骂声仍不绝于耳。
这群人显然对这片区域的路线极其熟悉,分成两路地错开找。
“过来,到这里看看!”
就在声音即将传来时,两人在一处墙边的绿色垃圾桶前停住脚步。
寄秋看了眼两旁路口,那两拨人的脚步声逐渐走近。
她攥住林知行的手,视线凝视身前的垃圾桶,垃圾桶沾满黑污,散发着腐烂恶心的臭味,周围还飞绕着苍蝇蚊虫。
纵然万分嫌弃,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何况她在警队训练时也在脏泥地里奔波过。
“只能钻这里面了。”
他身着一件藏蓝色衬衫,回身看她。
寄秋凛然站着,伸手揭开垃圾桶的盖子,之后扶着他的手臂就要跨腿钻进去。
他望见里头满是污泥的黑色垃圾袋,空着的另一只手立时按住她握着垃圾盖的手,
“我先进吧。”
垃圾桶有些高,桶口却极其窄小,目测只能钻进一个成年人的体型。
寄秋愣愣地额首,看着少年进了垃圾桶里。
他一进去,身体就几乎占满了整个垃圾桶。
寄秋一时有些犹豫,他已经伸手抚住她的手臂,
“进来,我抱着你。”
闻声寄秋心砰砰直跳,两旁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寄秋也来不及多想,
“林叔,冒犯了。”
说完扶着他的手一同钻进了垃圾桶里。
里头狭小,两个人一起弯身就无法完全钻进去。
须臾,她坐在他腿上,脑袋靠在他胸口处,背后抵着他的胳膊。
一抬眼,就能看见他精致流畅的下颚。
垃圾桶内气味实在难闻,壁檐都沾着污泥,他担忧会弄脏她衣服,手臂挡在她背后。
怕她介意,没有揽住她的腰,而是握成拳头在她腰侧。
另一只手落在她腿边,阻隔着脏乱的垃圾桶,将她圈在怀里。
夜里草丛响着蝉鸣声,寄秋就这么靠在他心口处,听着他跳动的心跳声,毫无节奏地一声又一声,震耳欲聋。
她的心跳仿佛也跟着剧烈跳动着。
许是里头味道太难闻,他衣服上飘来清冽的洗衣粉香。
寄秋凑近了些,耳朵贴在他胸口衣衫里,耸着鼻子闻。
手不知放在了哪儿,硬朗结实像是腹肌,温热的气息铺天盖地萦绕着她。
感觉到他深吸了一口气,寄秋慌忙挪开手。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少年眸光微沉,红晕从脸颊蔓延至了耳根。
“萧哥,找遍了,不见人影。”巷口传来厚重粗犷的声音。
“没有?再去找找啊,这姑娘知道了位置,回去报警,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又是一声接一声的脚步声渐近渐远。
时间一点一滴地消逝,耳旁的脚步声逐渐消失。
寄秋忍不住小声嘀咕,语调咬牙切齿,“周局,我对你太失望了。”
林知行疑惑垂眸。
她正好抬起头望他,四目相对。
她晶莹乌黑的眼睛在黑夜里似带着一股魅惑,粉唇抿着,脸颊看着柔软胖乎。
林知行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她软嫩的小脸,入手滑嫩的触感,
“出去吧,他们应该走了。”
又是这该死的温柔宠溺感。
寄秋拧眉,抬手攥住他捏自己脸颊的手挪开,
“出去就出去,动什么手。”
想起那天游乐园里,他一直跟身旁的女生说话,不由没好气地嘀咕,
“海王,中央空调。”
她也不是真这么想,不过想以此掩饰慌乱的心跳。
这个年代还没流行这些网络词汇,所以他听见时还思索了一会儿,
“你说的什么?”
寄秋起身,打开垃圾桶盖,翻身跨了出去,稳稳落地。
“没什么,夸你好看。”
“中央空调是什么意思?”他忽而想起方才触及她脸颊,指腹软滑的触感。
“嗯……是说你温暖,对谁都好。”
“那以后也可以这样夸你吗?”
“……不行。”
寄秋顿了顿,想起他方才护着她,自己却整个身体贴在垃圾桶里的样子,心口一软,
“这些都不是好词汇,你不用记得,也不该用来形容你的。”
“林叔,你很好的。”
“嗯……”他微微垂眸,浓长的睫毛覆着,虽然衣衫散乱染了污泥,但还是帅气清隽的模样。
远处传来警笛声,警队终于来了,寄秋安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