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字脸军官先是诧异了一下，随后便饶有趣味地看着说话的少年，似笑非笑道：“那你是准备在这里守一夜吗？”
齐牧走到平板车旁，取下挂在把手上的布袋子，从里头掏出一只水壶和两只烤地瓜，递了一只给卢四。
这是用行动告诉对方，自己早有准备，在没见到呼吸器之前，猎物绝对不会给出去。
事实上，来杂货铺之前，齐牧就嘴卢四说过会出现这种局面。
老马路子再广，也没本事分分钟搞来一台全新的呼吸器。肯定得到壁垒里进货，而此时已经过了六点，壁垒大门五点半就关，没有军情要事是不会夜里开门的。
卢四本来打算把野猪放在小木屋那边，让齐牧和阿七守着，自己去杂货铺谈价钱。但齐牧却表示，这么做的话守备军的人搞不好会直接过来抢。
老马杂货铺位于集镇正中心，故意拉到这里摆在大门口，就是要引大家来围观，人越多越好。
守备军就算想私吞，也不好当着镇民的面强抢。为了一头野猪，还不至于干出这种颜面扫地的事情。
其实这些守备军大多没什么节操，但作为整座集镇以及附近两个矿洞和几间工厂的看守者，总不好把强取豪夺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时代不同了，十几年前还可以无所顾忌地欺压这些底层人，现在却不好这么干了。
主城对治下壁垒的管束越来越严格，秩序正在重建，集镇上的居民或许还察觉不到什么，但这些军汉却是深有感受。他们可不敢在这个非常时期，惹出什么祸端来。
卢四和齐牧一人抓着只烤地瓜，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啃了起来。香甜的气味飘散出去，搞得不少围观群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咋这么香？”人群里一个中年男人两眼放光地盯着二人手里的地瓜，馋得哈喇子差点没兜住。
“是啊，咋这么香？看着就好吃！”一个大妈附和道。
人群里一个年轻女人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叔，这地瓜还有吗？能卖我一只不？”
话音还没落下，就有认识卢四的男人大声道：“诶，对啊，老四，还有不？”
“还有多少，我全要了。”一个穿着工头制服的青年说道。
卢四边吃边摇头：“没了。”
青年咽了口口水，不放弃地继续劝道：“别啊，卖我五只也行，我出30块。”
人群里立马有人惊叹起来：“豁，乔头真豪气嘿。”
男人姓乔，有把子力气且颇为精明，是采石场的一个小工头，大家都管他叫乔头。
其实，集镇上也有人种地瓜，但不知道是土壤的问题还是什么原因，镇子里种出来的地瓜一点都不香甜。口感很糙，吃起来跟啃泥巴没什么区别。只有山谷里的野生地瓜，才有这么香的气味。
齐牧之前在山林里找到一小片地瓜，挖了一些卖给老马，余下的就是他们一家四口的自备粮。这次带过来的三只确实是最后存货了，要再挖就得等新一茬的地瓜长出来才行。
两只烤地瓜就像两滴水入了热油锅，瞬间将人群点燃。
齐牧还穿着打猎时的那套衣服，黑乎乎、脏兮兮，还沾着不少血污。
看着像是从泥坑里爬出来的少年，满不在乎地啃着地瓜，就好像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者全都不存在似的，军官觉得更有意思了。
他对高个子军汉交待了一句，就独自回到越野车上。
齐牧一边吃瓜，一边用眼角余光锁定那个军官，见对方上了车他心底多少有点忐忑。
不能真把守备军的人惹毛了，但态度得摆出来，否则对方会觉得他们好欺负，到时候猎物进了壁垒，呼吸器能不能到手可就不好说了。
过不多时，军官下车，走到齐牧身旁，用旁边围观群众听不到的音量说道：“你要的东西现在就送过来。”
一听这话卢四顿时精神起来，连地瓜都不啃了，抬头看向这个身材颀长的军官，便见对方好像冲齐牧眨了眨眼。
这是...想要好处？
卢四觉得肯定是这样，脸上立马堆起笑，把啃了一半的地瓜扔给齐牧，伸手在衣服上胡乱蹭了几下，从口袋里摸出块手表。
这是他在上个集镇里换来的，不是什么高档货，但也值几个钱。而且，他听说壁垒人就喜欢这些东西。
“不用这样。”
军官好笑地把那块表塞还给卢四，伸手间露出了戴在左腕上的银色手表。
卢四顿时窘迫起来，人家那表干干净净闪闪亮的可好看了，而自己当宝贝的这块表，老旧得连玻璃面都模糊了。
齐牧思索两秒，从布袋子里摸出最后一只烤地瓜，眼神试探性地看向军官。
军官爽朗地大笑两声，接过地瓜皮也没剥就咬了一口。
“嗯，还是你们这些荒野猎人会吃啊！”
军官满意地吃起地瓜，这转折给周边的围观群众都给看傻了。大家都有点无语，心说你一个军爷就要这点好处？咋的，壁垒里连地瓜都吃不起吗？
见军官吃的高兴，一直在旁边观察情况的马有财，很有眼力见地凑过来，嘿嘿嘿地尬笑道：“军爷，那什么，我...”
“放心，少不了你的。”军官爽快道，马有财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128号壁垒离这座集镇很近，十几分钟后，一辆吉普车风驰电掣般开进集镇。
这会儿功夫聚集在杂货铺门口的围观群众，换了一大半人，没吃饭的回去吃饭了，早早吃完饭的听说老马那有热闹看，就都凑过来了。
集镇上没有电视机，看热闹对于娱乐基本靠手的光棍们来说，就是最大的消遣。
吉普车刚停稳，车上就跳下来一个青年，戴着银边眼镜，一身白衬衣配西裤，脚上的黑色皮鞋锃亮。在一众土不拉叽的集镇居民中间，就像一只高贵的白天鹅站在傻孢子堆里似的。
围观群众全都惊呆了，之前那个想用30块卖地瓜的乔头，愕然发现那青年居然是壁垒守备官身边的大红人周清周秘书。
对方曾去他们采石场视察过工作，虽然只见过一面，但那件干净的白衬衣，还有那种天然高人一等的贵气，乔头简直一眼万年，做梦都想成为那样的人。
“周秘书。”
国字脸军官微笑点头，向来者致意。
被称作周秘书的青年也点了点头，像是自嘲似地玩笑道：“楚少尉，没想到，你我竟为了一头猪跑这一趟。”
“哈哈~~”国字脸军官再次爽朗地大笑道：“人活着不就为了口吃的嘛，周秘书有口福了啊！”
周秘书面上划过一丝不悦，瞥了大野猪一眼，似乎对这种野味毫无兴趣甚至还有点嫌弃。
军官回到越野车上用卫星电话，把事情简单明了地向壁垒守备官汇报。当然，他不可能跟顶头上司直接对话，接电话的就是这位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周秘书。
守备官大人好美食，周秘书也不敢怠慢，把事情一说，守备官当即大手一挥批了个条子。于是，周秘书就带着一整套崭新的呼吸器，亲自来到集镇。
二人对话里并没有提到那位守备官，但彼此心里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为了头野猪，没有军情要事夜间从不开门的壁垒，居然开门了。
不得不说，吃货的行动力，真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