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不露白，这个道理齐牧懂，卢四更懂。
但这里是集镇，不是荒野。
居民们虽然日子过得苦哈哈，一年难得见上几次荦腥，可大多有贼心没贼胆，真敢上来抢的选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能耐扛得住卢四手里那把糙得不能再糙的土铳。
集镇禁枪，但他卢四是荒野猎人，本来就没有居民证。只要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守备营才赖得管。
其实，就算卢四真杀了集镇居民，大不了卷铺盖闪人，那些军汉最多就是做做样子，根本不会为了这种小事追杀他们。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一个集镇居民的小命，有时候还比不上一桶汽油。
一家四口住在集镇外沿的一幢小木屋里，离开山林后，卢四腹部的伤就已经好了五成，不过稍微动一下还是会疼得眦牙裂嘴。
饶是如此，卢四也没打算休息一晚再去集镇中心的杂货铺。夜长梦多，鬼知道黑夜里会发生什么。
或许会因为野猪的血腥味，引来深林里的掠食者。虽然野兽基本不会跑到集镇这种人类聚居地，但这个漫长的雨季，让很多肉食动物都饿疯了。
又或许，有人看到他们打了头大野猪，纠结起来趁夜搞突袭什么的。小木屋虽然偏僻，但居民们去矿洞、工厂的时候，有不少人会经过这里。
小木屋前后左右全是空地，蘑菇棚很小，放不下这种大型猎物。
综上所述，卢四决定赶紧把大野猪出手。他本来想把异种猪狼也卖掉的，但齐牧提议把这头小的分解烤炙做成肉干。
大部分异种兽类都有比较独特的地方，有毒的毒囊可以用来抹在弩箭上淬毒，而能吃的其血肉能提供的养份比普通野兽更高。
最重要的是，异种兽类价格更高。小型蛇类异种，一条差不多能卖一千块的样子，爬虫类也值七、八百。而可食用的哺乳类那价值就不好说了，论斤卖，这头猪狼单价就得七、八十，甚至上百。
正所谓怀璧其罪，一头大野猪就够招人眼红的了，再加一头异种猪狼，心底起邪念的可就不止这些围观的普通居民了。
卢四跟守备营那些军汉打过交道，深知这些人的秉性。刚到集镇那会儿，他每隔一段日子就会送只田鼠或麻雀过去，军汉们对他私造土铳的事情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所以，如果让那些家伙知道自己打了两头值钱的猎物，说不好会发生什么。
“不要去考验人性，也别抱任何侥幸心理。”
齐牧的话，卢四非常赞同。
卢四是个好人，但同时，也是个人精。对自己在乎的人很信任，但对陌生人从来都不抱什么希望。
齐牧本来还担心胡子大叔会被利益冲昏头脑，执意要把两头猎物一起卖掉。毕竟，一台全新的呼吸器就要三万多块，电池还是消耗品，每换一次都得花费一笔。
所以，站在卢四的角度，肯定是存越多钱越能保障宝贝闺女的性命。
万万没想到，自己三言两语就把大叔说服了。
这么听劝的选手真是不多见，怪不得能在这个举步维艰的废土世界活下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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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牧的要价，听得在场众人全都倒吸一口冷气。大家伙掰着指头算起来，然后就发现自己根本都不知道那头野猪大概有多重。
马有财当时就震惊了，正推着磅秤来到杂货铺门前的马大宝也震惊了。
“啥？50？！你咋不去抢！”马大宝梗着脖子一脸不乐意。
他爹让他去后院把地磅推过来，这玩意重的要死，吭哧吭哧费了吃奶的力气刚推过来，就听到这么离谱的要价，顿时整个人就不好了。
不过，马大宝突然反应过来，一脸惊疑道：“诶，你个傻子不是哑巴吗？怎么会说话了？”
齐牧在集镇生活的半年里，跟其它居民交集并不多，马大宝算是跟他比较熟的。之前送猎物过来，这货就爱取笑他是个傻子，还不会说话。
眼见‘傻子’推车就走，马大宝翻了个白眼嘟囔道：“这不耍人玩儿呢么。”
“你闭嘴！”
马有财沉闷斥责了自己儿子一句，他之所以震惊，并不是对方要价太高，而是知道这少年是个哑巴。卢四还跟他打听过，壁垒里有没有治哑病的药。
没想到这少年居然无药自愈，突然就会说话了，口条还这么顺，这也太奇怪了！
顾不上猜测对方到底怎么回事，马有财赶忙对坐在车上的老四好声好气道：“行了行了，别拉来拉去的了，也不怕累着年轻人。真要这个价？”
卢四背靠着野猪没搭腔，马有财心里当即有数了。
“这样，这价格实在是高了，我作不了主。你等会儿，我去问问。”
说罢，马有财跨上自行车，准备朝守备营所在方向骑去，却被齐牧拦住。
“不要钱。”
马有财愣住了，心说你小子刚刚不还霸气侧漏的伸出五根手指，说什么一分不能少吗？
“一台全新的呼吸器，外加背包配件和两块电池。”
齐牧微微抬起头，露出藏在兜帽阴影下、黑白分明的双眼。
不知为何，马有财在看到少年那沉静如深渊般的眼眸时，心底竟是产生一种很本能的怯畏感。
就像丛林里的兔子遇到了某种顶级掠食者，仿佛血脉被天然压制了一般。
集镇上的人都知道卢四有个闺女，虽然漂亮得像娃娃一样，但可惜得了焦土病。所以，这少年是想用这头价值不菲的猎物，给那小丫头求个生路。
马有财压抑着心底莫名其妙的怯畏，点了点头，二话不说蹬起脚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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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晚饭时间，下工的人越来越多，看到老马杂货铺门口聚着人，便也纷纷凑了过来。
等老马蹬着自行车赶回来的时候都惊呆了，自己开店这么多年从没这么热闹过。
跟着马有财一起过来的还有辆越野车，车上跳下两个穿着军装的军汉。老马嚷嚷着让大家让开，所有人立马老实地向两边排开，让出一条道来。
两名军汉走到平板车前朝卢四挥挥手，示意他从车上滚下去，但卢四却是一动不动地坐着，连挪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副驾驶位的车门打开，下来一名身材颀长的军官。
齐牧当即注意到，这个生了张国字脸、浓眉大眼的军官，一身制服非常整齐，身姿笔挺、气宇轩昂，跟他平时见到的守备军很不一样。
说实话，他一度觉得那些守备军根本算不上军人，一个个操练的时候也不怎么卖力，平时没事就四处晃悠，凑在一起抽烟打屁没个正形。
而眼前这位军官，倒是有几分前世华国军人的气质了。
“放心吧，你们要的东西明天一早就送到。”军官面露微笑。
齐牧走到卢四和阿七身前，挡在两名军汉和平板车之间，一字一句道：“那就明天再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