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建维双眼通红,直直望着龙椅上的方建坤,拿出来怀中早已准备好的方建坤和吴耀淮曾经往来的书信。
方建维掷地有声又温柔坚定地开始陈述方建坤的阴谋:“吴耀淮一家是怎么死的?你舅父为了掩盖你的秘密不惜赔上整个定远侯府。可是你呢?你都在干什么?患得患失滥杀无辜,为了掩盖你那幼稚又可笑的阴谋,手上沾满了血!?”
方建维越说越激动,竟一时语塞停了下来。
“蓼汀,是你自己要去的,兵败被俘的?笑话也是你自己闹的。我曾经有阴谋没错,可是以你这点能力,你配坐这个位置吗!”方建坤虚虚弱弱,却依旧气势如虹,直击方建维的要害。
“我承认蓼汀之战的决策上有所失误,但我如今能站在这里,躲过你的围追堵截,你德不配位,而我配!”
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像一场精彩的舌战。
群臣默契噤声,听他两兄弟你来我往。
局势已然明朗,方建坤道德有亏,坪州失守之事,不应归咎于方建维,而是方建坤的阴谋。
满朝文武,除了方建坤的亲信,都倒向了方建维的阵营。
风林党要员翰林院长史简书站出来,带头要求方建坤退位,还政方建维。
镇国公的人振臂一呼,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可方建坤的人哪里肯认输呢?
定国公周至霆一声怒吼:“呔!周家军在哪里?速速出来保护皇上!”
屏风后面,一排同绍宁州周誉驰人马相同铠甲的兵士闪出来,将所有人团团围住。
“周至霆你要干什么!皇上行将就木,立储之事关系大新百年基业,凡事应当为江山社稷考虑,如何能为一己私利,与满朝文武对抗?”镇国公的话掷地有声,也没有给定国公任何反驳的余地。
定国公孤注一掷,为了外孙的帝位舍得一身剐,只听他大喊道:“呔!所有周家军听令今日务必平息宫变。取逆贼项上人头者,赏黄金千两!”
群臣都已明白过来,竟自觉在方建维身旁团团围住,形成厚厚的人墙,几个死士不敢太过粗鲁,竟被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推倒在地。
“梆梆梆!”不知何时,保德殿的大门被上了锁,吕春旭他们听到异响,想来救驾却被拦在门外。此刻正在努力撞门。
“所有人听令!与逆贼站在一起的,都是逆贼!杀无赦?!”定国公扯着嗓子大喊,谁都明白,他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停下停下!”方建坤厉声喝止了方建维,在贴身太监的搀扶下颤颤巍巍起了身,摇摇晃晃走到殿中央,涕泪交加地同方建维相对而立,二人泪眼婆娑地对望许久,谁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皇弟,为兄也不知还有几日可活,江山交给你了,你要勤政爱民,体恤臣工,延绵大新国的福祉?。”方建坤主动认了输,好像想在群臣之间博一个好印象,还煽情起来。
群臣自觉地为方建坤让出一条道来,让这两兄弟相见。
“三哥,我会照顾好你的亲眷的。?”方建维眼睛亮亮的,就像一个寻常的弟弟。
我想起来,他们之间原本不是宿敌,而是宸胤宫里相依相守的亲兄弟。
“四弟,每次我下学你都要怎么样??”方建坤仿佛回到了儿时,一脸温柔地朝方建维张开双臂。
“三哥下学啦。?”方建维不由自主地拥上去,两人都好像回到了兄友弟恭的小时候。
二人相拥许久,方建坤含着泪道:“帝王责任太重,我们都忘记了我们首先是兄弟。?”
忽然,他手里伸出一把匕首直直要往方建维心窝刺去。
雨棠想也没想,直直闯入他二人之间,要用血肉之躯替方建维挡下这一刀。
“哐啷”。
没有金属插入血肉之躯的闷响,只听那把刀哐啷一声落在地上。
待反应过来,方建维着急忙慌地找雨棠身上的伤口。
“咚?”。
方建坤直直倒在地上,冷笑道:“我输了。母亲不要我,父亲不要我,兄弟不要我,为何就连我最亲的小妹,你都不要我了。”
一口黑血吐了出来,方建坤整个人昏厥过去。
“哗?”。
吕春旭终于带人攻了进来。
“臣等救驾来迟!?”一群亲兵立刻将定国公抓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些傻瓜,都被他骗了!被他骗了!”定国公被五花大绑,拖出了大殿。
所有群臣将方建维团团围住,争先恐后地表忠心,却只有个小太监在方建坤的身边,要奋力把他扶起身。
我不忍心,要过去帮忙。
那小太监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低声怒吼道:“皇上平时最记挂你,你倒好,一次两次地背刺皇上!白眼狼!?”
“皇上的病是怎么回事。”雨棠懒得理那小太监夹枪带棒,却还是忍不住关心方建坤。
“药石无灵?。”那小太监敷衍道。
雨棠习惯性地搭上方建坤的脉。
她心下一惊。
是毒。
大势已去,无人再管这个即将退位的皇帝。
派了太医院的来,把方建坤迁往静思院大概是方建维最后的仁慈。
雨棠求了方建维,去了静思院几次。
方建坤已是行将就木。只看阎王算日子了。
他看到雨棠,还是很开心。仿佛他们之间,从没有那些龃龉。
雨棠猜出来镇国公的人先下手为强,对方建坤用了毒。
经历这许多,她还会假仁假义么。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所以,再多不忍,也只能硬下心肠。
方建坤只能说求仁得仁了。
死在那张龙椅上,是他毕生的梦想。唯一遗憾的是,没能把皇位传给允璜。
自己煞费苦心,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自己终于把母亲的封号从静娴皇贵妃改成了静懿皇后。
临死前,雨棠陪在方建坤身边。
他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我要母亲!我要母亲!”
“皇三子,您快把嫡子的常服脱下来,换成庶子的……”
“你妈不过是死了才封的贵妃,和梁王能一样吗!”
“哥哥……你为什么哭了。”
“哥哥想妈妈了……”
“哎哟喂,我的心肝……您怎么跑这来了,嫡子是要坐在东面儿的,只有他们庶子才在西面儿。”
“坤哥哥,坤哥哥……”
“坤儿!大新江山岂是儿戏!”
“舅父……”
方建维的瞳孔逐渐涣散了,很快就没了呼吸。
“大行皇帝殡天,谥号哀宗……”
这场权力的游戏,最终以一人的死亡挂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