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棠惊恐万状,却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那攻击者站在她身后,我也看不清来人的脸。
“快跑啊!?”我趁其不备重重地咬了那人一口,才叫出了声。
“嘘!”那人又捂住了雨棠的嘴,却把她转过身来,低声同我道:“是我!?”
那夜一丝月光也没有,满天乌云密布,院里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雨棠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别闹动静出来,快进来。?”方建维的声音响起来,雨棠转向一旁,看到他举着一架油灯出来,才勉强照亮了黑夜,也让她看清了来人的脸。
竟是许久不见的钱茂辉。
方建维警觉得很,双方确认了身份,便急急把他迎进了屋里。
雨棠不知道那一夜,这两兄弟密谋了什么,只知道或许,是真的要变天了。
又是一年雪季来了。
雨棠躲在屋里和阿速一起静静地看着远山上的白雪,那么近,又那么远。
这一日的夜里,方建维终于和雨棠透了底。
方建坤病了,挺严重的。
他预备要立允璜为太子,但是朝堂之上,拥立方建维复位的声音不绝于耳。
方建坤自然不会同意。以定国公府为核心,所有方建坤的人全力支持允璜为嗣。这一部分人里,大部分都是原来定远侯的旧部。
雨棠隐隐约约明白,自己同他一路进京,不止是因为相爱。
皇权里,更多是因为,她与方建坤的血缘,与风林党的牵扯,或许能有什么作用。
雨棠一瞬间地失望起来,又迅速地好起来。那又如何呢?哪个帝王,能置千里江山于不顾。何况,自己能帮他。
雨棠忍住自己心里的胡思乱想,这两年的奔波历练,雨棠已经逐渐明白了帝王之道。
她不再像个小女孩,总是追根究底地要求男人爱自己。
要同男人站在一起,就要有男人的思维。
她心里还是爱方建维的。可她无暇再有小儿女情绪,更多的,是如何并肩而立。
那一天子夜,前几天连续地下了几天的大雪,这一夜尤其寒冷。
所有的士兵都在外面集结了。
如今,方建坤身体垮了,允璜年幼,方建维登基只剩振臂一呼。
方建维把雨棠从床上拉起来,亲自替她穿上最厚的袄子,胸有成竹却又不容拒绝地同她笑道:“陪我一同去。”
见证天下归心,见证他重回皇位。
雨棠笑着吻了吻他的唇,想要给他个鼓励。
方建维却得寸进尺,搂着雨棠亲昵了好一会儿。
“回京了,我定给你个交代。”这是方建维爱她的方式。一定要给雨棠交代,给她名份,再占有她。
后来的雨棠才知道,实际上,出发的这夜,镇国公的人已经把控住整个京畿的守备。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们到春屏州之前,钱茂辉以外祖母病逝为由回京丁忧,迅速搞定最难搞定的现任京师护都尉姚震霖。
谁都不知道钱茂辉到底许诺了姚震霖什么,还是有他什么把柄。
老谋深算的姚震霖可一向是方建坤的死忠心腹。
方建维拉着雨棠共骑一匹马,一行人踏着雪泥,一脚深一脚浅地到了皇城门口。
与雨棠想象里不同的是,宫门口的守卫仍然庄严地站着,一切宁静得很。
姚震霖的副将吕春旭站在前头,拿出姚震霖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就到了皇宫内城。
夜幕黑漆漆,雨棠隐约看得见册封大典那日的齐胜门,雪白的汉白玉覆上厚厚的雪,呈现出奇怪的模样。
一支大内禁军不知从哪里闪出来把他们团团围住。
为首那人拔出剑,不由分说就要砍过来。
雨棠不由自主地闭上眼,方建维搂住她,把她护在身后,他身后,是一大排的士兵围成的高高人墙。
“啊!?”最外围的几个士兵应声倒地,微弱的灯光下,猩红的血流在雪白的大地上,有种怪异的美感。
雨棠虽见过些场面,可毕竟是女人,还是有些惊吓,只能勉强扶着方建维站着。
还是吕春旭反应快,他提着手上的灯笼就放在方建维脸前方,低声怒吼道:“皇上你们不认得了?”
几个禁军认出来方建维,自是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领头的禁军胆子肥些,竟恶狠狠煽动道:“我不认得这人,皇上在保德殿内坐着呢!把这帮乱臣贼子……”
他话没说完,吕春旭拔剑相向,那人直直倒下去,不过片刻就没了响动。
“这原本就是皇上,是那逆贼鸠占鹊巢拒不退位,如今天道有眼,逆贼阳寿将近,你们若站我们一处,自是功臣,与我们拔刀相向却又能有几分胜算!”
禁军都是官员家里的小少爷,历事太少,皇宫里行走几番,每日面对的,无非是太监宫女要夹带私货的破事,如何见过这场面,几十人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吕春旭行事果断,把沾着刚刚那人血的剑又指向禁军,吼道:“不想卷入是非就滚,否则现在就让你们都死在这里!?”
有个小伙子有些胆识,主动站出来,虽然声音有些害怕,可还是朗声道:“我们原本就是这个皇上的人,拥护他复位不过拨乱反正罢了!弟兄们说是不是!”
他说罢就站到队伍后面,表示臣服。
剩下的禁军也陆陆续续站到队伍后方,剩下几个犹豫不决的自己悄悄后退,不知要去哪儿。
吕春旭正准备拔剑,把那几个要跑的拦下来,方建维却出声制止道:“莫追了,个人选择罢了。我们去保德殿吧。”
齐胜门到保德殿这短短百来丈的路程,却感觉走了许久。
雨棠还是有些害怕前方的场景。或许是兄弟厮杀,或许是血流成河,无论哪个,都注定是你死我活。
雨棠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保德殿大门洞开,里面站满了上朝的群臣。
吕春旭带着人在门口停住,方建维只拉着雨棠走进保德殿内。
“景……景顺帝觐见!?”司礼太监有些惊慌,却依然拖着嗓子喊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
雨棠抬头去看龙椅上那人,面色蜡黄,眼圈乌青,整个人瘦脱了形。
上一次,去蓼汀前,方建坤也是在保德殿见的雨棠,那时的他,是多么意气风发。
不过一年光景,不到而立之年的他竟然一副行将就木的光景。
他的目光也投射过来,不带一丝意外的平静。
雨棠的余光扫到群臣,才发现不过凌晨时分,这些老爷子竟然已经各个面红耳赤。
“皇弟回京怎么不通知一声,我好派人去接。”方建坤说不了两句话,又开始喘起来。
“皇兄要好好保重身子才是,如何?这样操劳。” 边说着,方建维就准备穿过群臣去扶方建坤。
“嗯?”前面一老头怒目圆睁,转头喝止了方建维。
这老头我见过,是现任定国公周治霆。
一边鹤发童颜的镇国公淡然一笑,冲定国公道:“他们兄弟二人互相关心,你这个做外人拦着做什么。?”
“你刚刚说你有什么证据说明景顺帝不是废物?”定国公乃是行伍之人,向来个性粗俗,想不到朝堂上也如此不堪。
“定国公镇国公别再争了,朕不舒服,先退朝吧。?”方建坤挥挥手,就想闪。
“今日既然大家都来了,这几日立储之事迫在眉睫。不如就由皇上回去休息,我们继续议政。?”说话之人是左相孔立章。
“皇上不在,你们要议什么?”大哥的岳家西南总督黄祁骏捻了捻胡子,中气十足地怒斥道。刚刚在方建维手上折了自己的女婿,黄祁骏对景顺帝也满心仇恨。
“皇上龙体欠安多日,储位迟迟未定,已经影响社稷稳定,一旦储位?稳定,皇上或许不药而愈也未可知。”吏部尚书王义夫站出来道。
“那你倒是说,该定谁??”定国公转过身来盯着群臣。
“两位皇子年纪尚幼,即使继位也难以亲政。自然应当拥立景顺帝复立,才能守住我大新基业千秋万代!”镇国公振臂一呼,却寥寥无几有人应和。
“皇上福寿延绵,如今不过是给皇上冲喜立储,何惧皇子年幼?”这是个雨棠没见过的年轻男子发言。
不过一刻钟,雨棠便看明白了。
双方因为立储之事已经反反复复不知争吵过几次,却始终僵持不下。
一方扯着皇子年幼,另一方又要说皇帝千秋万代,立储不过冲喜。最核心的问题其实是方建坤行将就木,大新必须确定继承人,而方建维因为被突厥俘虏一事失了威信。
可谁也不敢说破,就在那里来来回回争执。
“还是回到定国公的问题上来吧。怎么证明景顺帝情有可原。?”皇后之父袁有涯引了个头。
“三哥,你把我害得好苦哇!”方建维带着哭腔一喊,雨棠便明白,好戏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