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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结婚(1 / 1)


第4章 结婚

1

林山远的父亲来信说:已经请老先生选定结婚吉日,时间是农历二月初八,阳历三月二十五号;老先生也为二人合了八字,阴阳六合,十分般配。

林山远不知道,钟琴的八字,生年、生月都不对。钟琴在办身份证时,父母将她的年龄改小了两岁半,事实上钟琴比林山远还大一岁。钟琴上高中时,曾因心脏病休学过一年。她的眉头常蹙,其实是因为心绞痛引起的,后来成为一种习惯。到广东之前,钟琴在申城中心医院做了心脏搭桥手术。

这些,结婚前钟琴都没有告诉林山远。甚至连她的父亲去世,钟琴也没有告诉林山远。

钟琴只是告诉林山远,她在医院割了双眼皮。双眼皮或单眼皮,林山远真的不在意。江水遥和王游珂,都是单眼皮。

父亲来信问林山远,对方要多少彩礼?林山远回信说,钟琴的父母只要六千元彩礼,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六千元自己准备好了。

九十年代河南省的风俗,结婚除彩礼钱以外,女方一般都要“三金”“三电”。三金是金项链、金耳环、金戒指,是农村规矩;三电是彩电、冰箱、洗衣机,是城市规矩。

春节时,钟琴曾问林山远有多少钱,林山远说只有一万元。大概是因为这样,钟琴才将彩礼定为六千元吧,也没有要三金。

钟琴只有一对金耳环,没有金项链。在城市里,许多女孩子结婚前都已经买了金耳环、金项链,只等结婚对象送金戒指。也有结婚前就买了金戒指的,但不是结婚的金戒指,只戴在无名指上。

钟琴刚来广东时,林山远曾带钟琴去“万货商场”金店看过,黄金的价格是一百六十元每克,金戒指一般在一千元左右,可是钟琴并没有让林山远给她买。金项链一般在两千元至五千元,这个林山远还真买不起。

当时,林山远的身上只有两千元。上半年,林山远借给姑姑六千元钱,又借给叔叔五千元。若不然,倒是真的可以给钟琴买戒指、项链了。

虎头镇的“万货商场”,是全国唯一敢称“万货”的商场,不是百货,也不是千货,而是万货。琳琅满目这个词,只有万货商场能称得上。

春节谈到结婚时,林山远不到一万元钱,他猜测钟琴的父母至少会要一万元彩礼。若是那样,倒需要向父亲要钱了。父亲曾说,你自己要攒钱结婚。

在惠州刚参加工作时,品管部经理曾劝他每月工资八百元存六百元,他没有存。后来一年多每月工资有一千五六百元,他仍没有存钱,以至去现代生活报社当记者时没有足够的钱可以维持他继续做下去。

到东莞美士电子厂上班后,林山远才开始考虑与谁结婚的问题,才开始存钱。这一年他已经二十五周岁了。

林山远上小学时,曾将自己的结婚年龄定为二十五周岁,这是他人生第一个理想。小时候,经常看到大人结婚,男的都不到二十五岁。小孩子都有结婚的理想,于是林山远理想的结婚年龄是二十五岁。

弟弟二十一岁结婚时,林山远二十三岁,当时他并不着急,因为还没有到二十五岁。二十五岁时,理想没有实现,他从广东回去找钟琴,双方没有谈婚论嫁。二十六周岁时,林山远决定再等一年,等钟琴,也等王游珂,谁知等到了钟琴。其实钟琴这年已经二十七周岁了,钟琴比林山远更不能再等了。

自己与钟琴的婚期定了,林山远想起江水遥和王游珂来。四年半前,江水遥说有男朋友了,不知她结婚了没有。王游珂结婚三个多月了,不知闹离婚了没有。这个女孩子,刚满二十二岁就结婚了;看她男朋友的照片,年龄也不大,和她差不多。

如果说北方人结婚早,为什么张春燕、叶小姐都不急呢?

想到自己将要结婚了,林山远写下这一首诗,多年后却不知道当初是写给谁的。从“油菜”一句看来,似乎是写给王游珂的。这首诗,似乎是向王游珂告别。

《诗歌走向春天的未来》

一个在春天开始写诗的人

在一个秋天异常失落

他看见二十个春秋匆匆逃遁

在他的双眸留下愁思

那时他的灵魂感受了四季

对春天和秋天分外动心

在秋天里他写了许多春天的事

在春天里他爱上秋天的人

季节使地球规则转动

爱情使每个日子圣洁

初恋在灵魂留下底片

让一个春天漫长了许多年

油菜和乌发的香气夜里很近

月亮一样的女子托出露水之心

华灯初上时有人开始孤独

把寂寞当作晚餐把拥抱当作别离

直到那一个冬天孤雁南飞

地理和气候改变与时间混淆

新的习惯在不觉中掩埋历史

始终找不到一条道路回到从前

春天远了淮水依旧我的家乡

伊人远了爱情曾经我的灵魂

我抽出的一根骨头是我的脊髓

我重新回首时是茫然四顾的黄昏

诗曰落日何其悲壮何其雄浑

在高楼上只能产生痛感

塞外胡马和北风从来不肯入梦

远离了雪白也远离了幻影

可我贴近了南中国的大海

贝壳被我称作上帝的指甲

我触摸到这造物的手了吗

我的惊心动魄的童年和前身

若浮生若梦海亦若梦

蒹葭却使我不忘家乡

学会一个人饮一个人沉默中说话

早晨被当作露珠充满怜惜

那雪发的老人是我么

那黄发的婴孩是我么

我要穿一件什么样的衣裳

来走过这人间纷乱的眼?

2

只要不是春运期间,广州火车站的票还是挺好买的。如果不想排队,有专门代人买票的,每张票加收二十元。这些专门代人买票的,似乎与售票员很熟,排队的人也不敢说他们,人家就是吃这碗江湖饭的。

广州火车站的候车厅,地下有许多烟头。林山远以为候车厅可以吸烟,于是掏出一包五叶神香烟,抽了一支。刚抽几口,一名戴着袖套的清洁工走了过来,说要罚款五十元。清洁工的袖套上印有“清洁”二字。

林山远说:“这地下烟头你也不扫,我以为可以抽烟。”

清洁工说:“公共场所不许抽烟,这还用说?”

林山远本来不想交罚款,还想继续理论,钟琴劝说他,最终交了三十元的罚款,并无收据。

请人代买的两张火车票,钟琴是到申城的,林山远是到驿城的。结婚登记,需要单位开具证明信。

林山远虽然被驿城车辆厂除名,但户口仍在车辆厂,车辆厂办公室给他开具了证明信。持单位证明和结婚申请书,街道办事处又给林山远开具了户籍证明。

钟琴在申城等林山远,两人去照相馆照了结婚照。

照片洗出来以后,钟琴并未带林山远去申阳市民政局,而是去了龙山县的一个乡,乡民政所所长是她高中同学。在这个乡下民政所,林山远和钟琴办理了结婚登记。

办结婚登记这天,正值二月二“龙抬头”。真是个好日子,一切如此顺利,自己终于和钟琴登记结婚了。林山远的心中充满无限的欢乐,但结婚证照上的两人都是阴郁的、疲惫的,没有笑容。

到钟琴家,林山远才发现钟琴的父亲已经去世了,家中只有岳母一人。岳母已经六十三岁了。

岳母说:“我把钟琴就交给你了。我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岳母问在哪里办婚礼,林山远说在自己老家农村。岳母说,那我这边就不去人参加了。二月初八,你带一辆车来,把钟琴接走就是了。

岳母让林山远“带一辆车来”,结婚那天林山远果然只带一辆车来,这件事后来挺让钟琴生气的。

林山远将六千元彩礼钱交给岳母。

岳母说:“并不是我要你的钱,这些钱原本是应该办嫁妆的。路途太远,我这边就不办嫁妆了,只给钟琴添几件衣服。这些钱,算是‘压箱子底钱’”。

结婚那天,钟琴的嫁妆果然只有一只皮箱,“压箱子底钱”是八千元。也就是说,林山远没给钟琴买一件衣服、买一件首饰,岳母还倒贴了两千元嫁妆。那些嫁妆衣服,是钟琴的哥哥、姐姐送的礼。

二月初三,林山远回到林家湾。依然是从泊河码头坐船上来,下船后回家途中经过新江湾,经过江水遥家的门口。林山远没敢打听,江水遥是否已经结婚。

路过曾经的耕读小学,想起和江水遥“过家家”的事来。哎,游戏终是游戏,人生不是游戏人生。路过和江水遥摔跤的地方,想起穿着棉裤摔跤的自己,不觉已过去十九年了。

青梅竹马固然是好的,人生哪有那么多青梅竹马?

林山远的父亲几乎什么都没置办,屋是旧屋,房是旧房,床是旧床,父亲只是打了一床新的棉被。这些后来让钟琴有些生气:屋固然是旧屋,房固然是旧房,但房间是应该刷新一下的;旧床已经超过一个甲子了,好歹应该打造一张新床。

林山远也对没有打造新床感到有些不太满意。父亲却说:这张床“发人”。这张床上出生过三个男孩儿和两个女孩儿,都健健康康地长大成人了,你二爷还当了官儿。

3

二月初四,仙桥集热集,林山远上街买些红纸、酒菜,请三舅过来写喜联。

三舅建议:让林山远在他八太的房子结婚,那房子是几年前翻新过的,再说那房子他八太本来已经送给林山远了。

八太的旧房子送给林山远后,翻新时的门联也是三舅写的。

父亲说:那房子“不发人”,他八太的两位哥哥夭折了,他八太的两个孩子也夭折了。还是老屋、旧床“发人”。

二月初五,镇上热集,林山远去镇上做头发、买结婚穿的西装。

镇上高中学校与初中学校之间有一家很广东化的理发店——门口有旋转的彩灯柱,店主兼理发师竟然是林山远的一位小学、初中女同学,也是在耕读小学时与林山远、江水遥同学过的,外号“三妹”。

三妹长得甚至比江水遥还要漂亮,皮肤很白,大概是所有农村女学生中最白的,根本不像一位农村女孩儿的皮肤。她的白是健康的白,白里透红。

三妹没有兄弟,只有两位姐姐。上初中时,她大姐就招赘了一位“坐堂女婿,这个林山远知道。她三姐妹被村里人称为“三朵金花”。上初中时,林山远曾想,如果没有江水遥,自己会不会喜欢上三妹?

三妹问林山远与谁结婚,林山远说是一位龙山县女孩,名叫钟琴。三妹问他为什么没与江水遥结婚。林山远说,她在省城啊,嫁给了一位大老板。

林山远问三妹结婚了没有,三妹说还没有,嫁不出去。林山远想她一定和自己一样,有过感情的挫折或正在遭受挫折,故不再问。在闲聊中,三妹再没有提到同学,林山远也没问。

三妹并不收做头发的钱,说是算她送的喜礼;又送了林山远一瓶摩丝,让他在结婚那天一定将头发用摩丝固定好。

林山远的叔叔在镇上卖服装。叔叔从店里为林山远挑选了一套西装,说是从汉正街进货的,进货价一百八,只收他成本价。试穿时,西装有点大。叔叔说大点好,西装就要买大一号的,显得气派。

林山远让叔叔在镇上给自己租一辆小汽车,要新一点的、好一点的。叔叔说镇上最好的就是上海产的桑塔纳,二十多万的车,也还可以。叔叔问要借几辆,林山远说只要一辆。叔叔将自行车借给林山远,让他骑自行车回去。

林山远想起自己结婚和叔叔结婚,如出一辙。九年前叔叔结婚,婶婶家没要一分钱彩礼,反陪嫁七千元,让他开店做生意。结婚时也在农村,旧屋、旧房、旧床,只有被子是新的。爷爷花费的,只是招待亲朋的烟酒钱和饭菜钱,如今林山远的父亲也是如此。

弟弟结婚前是盖了新房子的,除了石头是父亲多年前攒下来的,其他一切都是弟弟花钱置办的——父亲攒下的木头,一根也没有用上。弟弟十六岁便去上海打工,结婚前已打工五年半了。

林山远结婚时,弟弟在韩国打工——修仁川大桥,弟媳一直住在娘家带孩子,并未回来。

二月初六,父亲到村集上采购烟酒、肉菜,到专门置办酒席的厨师家请厨师、租用厨具餐具。

二月初七,大姑、二姑奶、三姑奶来了。二姑和三姑都是正月才离乡的,一个在浙江,一个在上海,父亲就没有让她俩回来。大姑和三姑奶给林山远的奶奶洗头、洗澡,将奶奶收拾干净,换上新衣服、新鞋。

4

二月初八,结婚这天。一辆黑色的崭新桑塔拉凌晨六点就从镇上开到林家湾了,来接林山远出发。来回二百四十公里,车主是叔叔的朋友,只要三百元。车头引擎盖上,装饰了鲜花。

当地婚礼都是在中午举行。林山远必须十二点左右接来新娘,至少需要在九点前赶到新娘家,预计在新娘家耽搁一个小时。

车上只有司机和林山远二人。林山远随车带了两条中华烟,预防回程时有拦车讨彩之人。林山远穿着灰色西服,打着红色领带,头发用摩丝做了固定。

钟琴的家里站满了人,都是前来送亲的;钟琴的父母家在中午也有宴席,是订在酒店里的。钟琴的二姐七年前便与林山远认识,一一为林山远介绍:这是大舅,这是二舅,这是表舅,这是堂姐,这是大姐夫,这是我那口子……

二哥对林山远说:“‘小女儿’(指他妹钟琴)从小被我们惯实了,你凡事要让着她一点。”

钟琴从小被父母唤作“小女儿”,她哥哥、姐姐也都这么喊。二姐大她六岁,大姐却大她十四岁,大哥大她十六岁。因父亲被打成右派,大哥、大姐没上过一天学,后来大哥进了工厂,大姐一直在乡下务农。

父亲右派平反那年,回到城里,大哥、大姐也可以参加工作——只要能在一张表上填上名字就行。大姐练了一晚上,仍写不好自己的名字,没能进国营厂安排工作。那时大姐已嫁给一位农民,自此之后她就心情抑郁,终于发展成抑郁症,几年前去世了。

大哥对林山远说:“‘小女儿’脾气不好,凡事你多让着她一点。”

钟琴上高中时,大嫂吵着要她父亲的房子,父母气不过,就把房子让给大儿子一家了,从此钟琴就跟着父亲租房子住。钟琴与大嫂关系很差,曾经骂过大嫂,因此大哥说她脾气不好。这些是结婚后林山远才知道的。

三哥在三年前与林山远见过一面,现在河北省牛城市委办公室工作,距离远,工作忙,没有回来。三哥打来电话,对林山远说:“你是男子汉,可不能欺侮钟琴。”

二姐说得比较委婉:“钟琴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对,你打电话给我们讲,两个人可不能吵架。”

新娘的“做头”与新郞又不同。钟琴的头上梳了高髻,洒了金粉,插了宫花。如果这头发是昨天做的,怎么能保持一整夜呢?不睡觉吗?后来林山远才知道,新娘是早上六点就起来做头的。

罩衣短褂是大红描金的,下穿大红的裙子,婚鞋也是大红的。这样的女性婚礼服和发式是当时流行的。

当地有背新娘上轿的习俗。钟琴是被表弟背上车的,鞋子用手提着。出嫁时,钟琴的母亲在抹眼泪,钟琴没哭。当地并没有哭嫁这个习俗。

接上新娘后,司机只以时速六十公里开车,十二点一刻将新娘送到林山远家,时间刚刚好。司机说下午还有事,不参加婚宴,林山远给他送了一条中华烟,表示感谢。

结婚拜堂的流程,与林山远小时玩“过家家”的游戏流程一样。因为年轻人都出外打工了,拜堂时并没有起哄的,也没有捉弄新郎新娘及公公的。

婚宴摆了五桌,正堂和偏堂各摆两桌,门楼一桌。乡下称为流水席,有三十二道菜。新郎新娘被送入洞房后,很快就出来敬酒。由司仪(乡下称为“置客的”)领着,先是给所有人同敬一杯,众人必须起立,喝这杯酒。然后新人由主到次,挨桌敬酒。

挨桌敬酒时,对舅、姑要挨个敬酒,同时也让新娘认识舅舅、姑姑。新娘给舅舅、姑父敬酒,舅舅、姑父必须喝;新人这边,一般只有新郎敬喝一杯。若是表兄弟在场,一定会攀新娘喝酒,但表兄弟都不在家。

流水席散场,客人都走了以后,新娘、新郎才坐下来吃一些东西,厨房给新人留有一些菜肴。

父亲将三千多元礼钱交给林山远,又将一份礼单给林山远看了,却又将礼单收回。父亲说:“你将来不在家,亲戚家有事还礼由我来还,不是大事你不用回来。”

“什么大事?”林山远问。

“像你叔叔、姑姑、舅舅家办喜算是大事,你能回来就回来。”父亲解释说:“有些亲戚,像你姑奶、舅爷的孙子、孙女他们,到你这一代能走就走,不能走就不走了。”

晚上闹洞房前,父亲请多子多孙的三太将婚床上撒上红枣、花生、栗子、白果等物,放下帐子。二月初八晚上仍有些寒冷,婚房里生了一只炭火盆,摆了十几张椅子。茶几上泡着茶,放着果盘,果盘里是喜糖、瓜子、花生、香烟等。

林山远往上五代都是长门长子,年轻人又都出外打工了,晚上来闹洞房的都是叔伯辈,也有几位爷爷一辈的。这样一来,就没有人对钟琴动手动脚了,闹洞房就文明多了。

弟弟结婚时,闹洞房的都是年轻人。虽然有些男青年高一辈,但“新婚三天无大小”“洞房不论辈”,弟弟、弟媳被整了两三个小时。

农村的恶俗,不仅仅是闹洞房。年轻媳妇在村庄中,甚至在田间地头上,也会受到同辈青年的集体骚扰、调戏;那是在七十年代,童年的林山远见过这种恶俗。

八十年代,集体调戏、骚扰年轻媳妇的行为没有了,但闹洞房这种恶俗保留了下来。

为了防止不文明的闹洞房行为,林山远让父亲提前对村民们说了,钟琴有心脏病,刚做过心脏病手术,劝大家门洞房时注意点。

结果,闹洞房就只有一个节目:叔叔、伯伯们让林山远和钟琴讲故事,讲他俩的恋爱经历。钟琴倒没怎么讲,林山远一五一十地讲了一个多小时。

闹洞房结束后,钟琴说:“你还真敢讲啊。该讲的也讲了,不该讲了也讲了。”

晚上,两人睡在“枣、生、子、果”的床上,钟琴说:“幸亏你今天没喝多,不然就让你睡地板。”

5

新婚第三天新娘“回门”。二月初十,林山远对钟琴说,今天我带你坐船。钟琴知道江水遥的事,说:“我们坐第二班船。”

林山远说:“今天仙桥热集,泊河镇冷集,只有一班船下去。我们还得赶早一点。”林山远知道泊河镇冷集时只下去一班船,不知是不是江水遥父亲的船。

走过新江湾,就看到船了。钟琴疑惑地问:“江水遥的家在哪儿?”

“已经走过了。”

“你怎么不告诉我?”

“你也没问呀。”

“她的村庄呢?”

“那就是。”林山远回头指着说。

“我们回去看看吧?”

“要看你自己去看。我不看。”

听林山远说“我不看”,钟琴高兴了,说:“以后也不许想。”

林山远牵着钟琴的手,温柔地说:“自从和你恋爱后,我就没想过她了。”

三条船都停在码头上,只有一条船上有人。船匠,不是江水遥的父亲和叔叔了,是两位三十多岁的年轻一代。林山远想到江水遥的父亲已经快六十岁了,恐怕早已不开船了。

渡船等到八点钟,还不足三十人,也只好开船了。与船匠交谈,林山远才知道:如今修了环湖公路,家家都有自行车,有些人家还有摩托车,坐船的人越来越少了。

果然,在湖汊水道上,只有东侧的几个村庄有一两个人上船,西侧邻近环湖公路的村庄没有人上船。以前在这条湖汊水道上,因为左右上船的人多,渡船需用一个小时,如今半个小时就走出了湖汊。全程只用了一个半小时。

钟琴第一次乘坐机器船,看到水国江南般的沿途秀色,很是惬意,却不赞美。也许她还有些嫉妒江水遥吧。

林山远在龙山县城住了四天。第一天,在岳母家。第二天,到大哥家做客。第三天,到二哥家做客。第四天,到二姐家做客。

大哥在县城木器厂上班,是一名木工;儿子在上高三,女儿上初三;大嫂是一名菜农。房子,便是钟琴所说的她从小住的房子,五间砖瓦房,独门独户,盖在西关,靠近郊区,风景挺好。

钟琴说:她的爷爷是大地主,在龙山乡的田地,骑马一天跑不过来。奶奶的娘家是地主,母亲的娘家也是地主。大伯父,黄埔军校毕业,抗日战争爆发时是营长,岳父是旅长。在忻口会战时,大伯父的全营官兵几乎战死完了,他一路乞讨逃回老家;妻子和儿子在岳父那里,没敢去找。土改时,爷爷和大伯父被斗死了。父亲是大学毕业,在县城教高中时,盖了这座房子,后来被打成右派。

大嫂说:“你侄女马上就初中毕业了,让她到南方打工,进你们厂,怎么样?”

林山远问:“多大了?”

大嫂说:“十五岁了。等毕业我把她身份证办成十六岁。”

二哥家三年前林山远来过一趟,只有一个女儿。三年前还是个小丫头,如今长成十二岁的小姑娘了。

侄女问:“小姑,你还出去不出去?”

钟琴说:“不出去了。”

二姐家是在县城北关临近郊区买地建的房子,房子建得挺气派,装了防盗门。二姐是教师,二姐夫是医院财务科长,二姐夫的父亲曾是院长。只有一个儿子,在上初中。

二姐夫在屋顶养了几只信鸽,是龙山县信鸽协会会长,参加过多次省内、国内信鸽大赛,拿了不少奖杯。二姐养了一只狐狸狗。

因为林山远晚上就要坐火车走,二姐将二哥喊来陪酒,算是为林山远饯行。三个人喝了两瓶五粮液,这是林山远第一次喝五粮液,觉得后劲挺大。

钟琴不出去打工,她告诉林山远,她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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