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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暗算(1 / 1)


第5章 暗算

1

一九九五年的林山远,染上了赌博。这个恶习害了他的一生。

春节回家,林山远从父亲手中接过五千元钱,准备托人调到驿城地区城建局。但是他一直迟迟没有采取行动,他不太想在这个城市生活一辈子,同时也不喜欢送礼求人。

林山远不喜欢驿城,从初来乍到就不喜欢。首先,这里无山无河,郊区的河沟中全是造纸厂排出的刺鼻的废水,那些褐黄色的臭水足以杀死一切生物,包括青蛙、毒蛇。平原的风景,除了三月的桃园和冬春的麦田外,便无其他。

其次,林山远不太喜欢吃面,五年了仍未习惯。初到驿城上学时,第一个月他瘦了八斤。吴斌斌嫁给驿城人,每当吴斌斌做饭时,便煮米饭,每当丈夫做饭时,便做面食。他不想要像吴斌斌那样的生活。

不喜欢送礼求人是林山远的秉性,这种秉性保持了一生,也让他君子固穷。直到现在,五十一岁的林山远仍可以自豪地对自己的良心说,他这一生没求过人,也没有向社会上这种歪风邪气屈服过。

其实,调动工作这件事,还真不是林山远想求人的,而是“四叔”主动提出帮忙。“四叔”是林山远跟着他两位侄子叫的,他与四叔的两位侄子是初中、高中同学。

他已经认识四叔五年了,从在驿城上学起就认识了。去年,四叔已经帮另一名老乡从工厂调到了城建局市政公司。四叔对林山远说过,城建局下属十三个单位任他选择,但需要五千元给单位领导意思一下。

林山远手里拿着可以影响他未来前程的五千元钱,却一直不肯去找那位四叔。他知道四叔是真心帮他,五千元钱从企业调到事业单位,实在不多;四叔帮他的忙,另外还要赔钱请接收单位的领导吃饭。

如果林山远是个肯意思一下的人,他就不会从采购科被调出去。这就是保卫科长所说的“书呆子气”了,是接了外八太的班的。

人财不可外露,保卫科长开始算计林山远了,开始引诱林山远打麻将。林山远不会,科长便教他,学会后就开始了赌博。林山远和同宿舍楼的大学生们打牌,一般是打着玩的,偶尔带点彩头,只不过是为了喝酒吃饭。科长引诱他玩更刺激的,那便是赌博。

也不是经常赌,每个月只引诱林山远赌两次,或者三次。如果每次让林山远输四百元钱,平均每月就可以让他输一千,每次科长都不会让林山远输五百元以上。

害他的主谋是保卫科长黎顺同,帮凶是厂办副主任郭建伟,这两人是每次打牌都在场的,第三位通常是黎顺同临时找的牌托。有一次,林山远无意间发现郭建伟正将一张牌从桌下递给黎顺同,郭建伟谎说是黎顺同的牌掉地下了,他帮忙捡起来,林山远竟也相信。

林山远和黎顺同、郭建伟打牌带的彩头看似很小,对外人也说是打小牌,关键是黎顺同放的跑子很大。点炮是五块钱,自摸一把是十块钱,但黎顺同放二十元自摸的跑子,如果他自摸一把就是三十元了。如果打个通宵,只要黎顺同自摸十几把,林山远必定要输四百元。林山远经常放炮,别人很少放炮,其实是另外三人只吃林山远的炮。

每次打牌前,必定先喝酒。林山远嗜酒,必定喝一斤白酒或更多。这样,到了下半夜,别人偷牌、换牌他就根本不知道了。

黎顺同为了害他,还将保卫科的罚款让林山远保管。上一年保卫科的罚款有五千多元,一九九五年工厂改制后虽然少些,到十月份也有二千八百元。罚款主要来源对于盗窃职工的处罚。

车辆厂盗窃成风。去年的年终盘点时发现,专放轮胎的仓库竟然少了六百个汽车轮胎。前年,总厂第二车间的车间主任,竟然伙同多名车间工人,将车间外墙挖一个洞,一夜盗走二车间内数十吨钢材。二车间是材料切割车间,俗称下料车间。

工厂的员工盗窃,只要与六名外聘保安中的几位搞好关系,就可以将财物顺利盗出工厂。那些保安每月两百元的工资,为什么都骑着八百元的自行车甚至摩托车?林山远就曾发现过一次,一名保安夜晚将工厂里的汽车大轴偷出工厂,门卫说没看见。

工厂没有监控,监守者是保安和门卫。门卫年老不会盗窃,保安经常监守自盗。工厂保安是保安公司分配来的,工厂没有处罚权,也不能报警,保安公司是挂靠公安总局的。换来两名保安,只不过盗窃更隐蔽一些而已。

若是员工盗窃在出厂门时被抓到了,一般都是由保卫科处以三倍的罚款,从来也没有扭送到派出所的,甚至连处罚公告都没有张贴过。事后,这名员工继续上班,继续盗窃。

罚款和教育工作由黎顺同、郭建伟实施,当然少不了被请喝酒。事后,黎顺同将收到的罚款交由林山远保管,用来暗算林山远。

当林山远将家里带来的五千元钱输完后,就开始拿着公款来赌了。当黎顺同和郭建伟预计到林山远已经是在用公款赌博时,便开始要他上交公款了。

本来,林山远是完全可以不交公款一走了之的,工厂里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有好几件,有带走五千元的,有带走一万元的。偏偏林山远是个书呆子,借钱补齐了漏洞,才想到南方去打工还钱。

没有人逼林山远走,是他自己想走。从亲戚借了三千元钱,靠工资是还不上的。

工厂是可以办停薪留职的,但每年要交给工厂两千四百元,相当于林山远两年的工资,所以林山远没有办停薪留职的手续。一共有二十九人都没有办停薪留职,就直接离开了工厂。一年多以后,工厂将这二十九名大学生或大专生的人事关系退回地区人事局,将二十九人一起除名。

2

林山远从工厂出来,是在公历十一月上旬。首先,他得与驿城的同学、朋友告别。驿城的同学、朋友都不富裕,只有在房管局上班的吴斌斌借给林山远五百元钱。

林山远最后去告别的,是在服装一条街北京商场里卖服装的老乡阿丽、阿花。阿丽是阿花的表妹,两人都是申阳县明港镇人。阿丽比林山远小两岁,阿花与林山远同年。两人看似弱女子,都已经混迹江湖有些年了。

阿花原来在夜总会上班,被三元公司的老板包养了。老板给她买了套三室一厅的房子,便算是包养之所。阿花利用包养的钱,在北京商场二楼进门处租了一个柜台卖服装,请表妹阿丽来帮忙,吃住也在一起。

商场二楼进门处本是绝好的位置,但阿丽、阿花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她俩说商场的空气不好。江水遥说,黄河的风把我的脸都吹黄了;阿丽说,商场的空气把我的脸都变绿了。阿丽卖给林山远的服装,并不收钱,说是送给他的。

林山远到过一次阿花的三室一厅。参观房间时,令他联想而感到厌恶的是,如果老板来了与阿花做那种交易之事时,阿丽将如何自处。阿丽说:如果是白天,她自然会去商场;如果老板留在表姐房间过夜,她会关紧门窗听音乐。这正是令林山远感到厌恶和担心的,阿丽能出污泥而不染吗?

阿丽的话他不知该信还是不信——关于她的人生经历;但有一点阿丽是没有骗过他的,就是阿丽的家庭地址。在林山远去明港镇找钟琴没找着那次,他曾依阿丽所说的地址,去过她家附近。向邻居打听,果然是阿丽的家。

有关自己的经历,阿丽是这样说的:初中毕业后,在明港镇做了一年宾馆服务员,便到驿城来找表姐。表姐认识贩私烟的,介绍她去为地下烟厂充当“骡子”,一年可挣两三万元,不过极其危险。市面上卖百元一条的香烟,例如红塔山、阿诗玛,地下烟厂的出厂价是三十元;如果烟厂送货上门,则是七十。阿丽便充当这种送货的“骡子”,将驿城的假烟运到全国各地。因为是在拿命挣钱,几年后就不再干了,帮表姐看服装店。

有关“骡子”,阿丽是这样说的:充当“骡子”的,各种人都有,就看敢不敢做。一定不能经过火车站检票进站,即使买有票,也要从“狗洞”钻进铁路线再走到站台。在列车上,一定不要被查出来。通常都是打扮成农民工,使用农民工常用的那种大塑料袋子装着香烟,将袋子放在火车座位底下,车上也不敢睡觉、上厕所。一旦丢失香烟,要按三十元一条的出厂价赔偿。

有关地下烟厂,阿丽是这样说的:这个乡有上万人都造假烟,与金三角的经营模式几乎是一样的。烟纸、过滤嘴、烟盒纸、防伪标签都是从云南省红塔山、阿诗玛的供应商那里买来的,只有烟丝是本地产的、本地烤的。乡里各公路口设有专门的便衣岗哨,全程监视进入该乡的一切汽车、摩托车,相互间通过对讲机与电话联系。

阿丽见林山远前来告别,对林山远说:她早就不想在表姐这儿干了,跟你说的一样,夜晚受不了。她自己有十万元钱存款,可以到北京去闯一闯。问林山远是否愿意和她一块去,是否愿意做她的男朋友,做她的护花使者。

这个二十一岁的小姑娘就有十万元钱,把林山远吓了一跳。

林山远也曾与阿丽一块去南海公园划过船,一块逛过几次街。他一直是将阿丽看作半江湖、半风尘的女子的,对她所讲的话从来没有全信过。他实在不敢做阿丽的男朋友,他的胆子还没这个女孩子一半大,他是不可能驾驭这只野猫的。

3

去四叔家告别时,林山远才真正见识一位江湖人士,是在酒席上认识的。酒席上并无他人,只有四叔、林山远和那位江湖人士丁某。

驿城西部大开发,四叔买了八百平米地皮,建了一幢大房子,养了两只狼狗。家里请了一个厨师,一个保姆。

丁某坐过二十年牢,现在经营着六个鱼塘。据他“好汉不提当年勇”说,他当年可是江湖大哥。现在他的儿子是江湖大哥,手下一帮武校的、体校的兄弟,有两三百人。

他听说林山远被黎顺同、郭建伟暗算,问他愿不愿意报仇,死人、断手、断腿都可以。江湖大佬说:“只要用适当的方法,谁也查不出来。”

见林山远不打算请人,于是又问:正宗的木仓要不要,三百元一只,送五粒花生米;五粒以上可以另购。

真不知大佬把林山远当成什么人了。林山远这种正派人、君子,又怎么会为了一点小小的仇怨反过来去害小人呢?

最后一次走出厂门,想到再也接不到王游珂的电话了,林山远给王游珂写了一封信。在信中,林山远并未说明自己的遭遇,只是说工厂工资太低了,想到南方去闯一闯。对于不能前去鹤城为妹妹庆贺生日,林山远表示歉意。

在与王游珂通信、通电话的半年中,林山远已经将“妹妹”逐渐向“情妹妹”一词靠拢。天下哪有什么异姓兄妹,不是情妹妹是什么?

在有一次通话中,王游珂问林山远有没有看过一部名叫《康德第一保镖》的电影,林山远说没有。王游珂说:电影主题曲很好听,我唱给你听。于是珂妹在电话那头唱了起来:

心中有眼里有口里没有

亲哥哥你心思猜不透

红萝卜的胳膊白萝卜的腿

花心心的脸庞红嘟嘟的嘴

小妹妹和情哥哥一对对

刀压在脖子上也不悔

情哥哥 情哥哥

真叫人心牵挂

撇东 撇西

唯独你撇不下

4

林山远计划从申城离开,前往广东。离别前他最想告别的一个人,不是王游珂,而是钟琴。如果林山远真的在意王游珂,他一定会去鹤城一趟的。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妹妹:“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妹妹,不是我不爱你,是我俩相见太迟,是钟琴并未与我完全断绝。

钟琴从来没有像江水遥那样明确表示: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申阳地区包括钟琴在内,两届学弟学妹八人都分配在申城市,第四届的四位学弟学妹也都分配在了申城。都怪自己当初太草率,留在了驿城,如果当初自己回到申城就好了。

林山远先去向李春树告别。李春树已经与比他晚一届的一名学妹住在了一起,将要结婚。林山远想到自己与钟琴,本来也可以与他俩是一样的。

在申城市,钟琴有两位同县的男同学,一位是与她同届的胡一鸣,另一位是比她晚一届的陶兵。大家一直都打趣陶兵,喊他“逃兵”。陶兵一点也不介意,说:“只要不做爱情逃兵就行。”

在陶兵那里,林山远听到了胡一鸣的爱情悲剧:林山远有位同班同学,名叫江海燕,是一位副校长的独生女,毕业后留校任教。江海燕比胡一鸣早一届,年龄差不多,居然成为了胡一鸣的老师。最可怕的,胡一鸣竟然爱上了江海燕。江海燕没有接受胡一鸣,胡一鸣回到申城上班后,便有些行为不正常了。胡一鸣的工厂有个大硫酸池,里面的硫酸残渣是排不尽的。夏天暴雨,硫酸池里蓄满了雨水。夜晚,胡一鸣竟然跑到那个硫酸池中泡澡,低浓度的硫酸慢慢侵蚀了他的皮肤,引发大面积的烧伤,所幸未烧伤脖子以上。

如今,胡一鸣正在家里养病。他的家是农村的,不算富裕,胡一鸣长相也不出众,江海燕怎么会看上他呢?陶兵说。

陶兵挺会做菜的,红烧了一条鲤鱼,又买了许多下酒凉菜,招待林山远。陪同的,还有比林三远晚三届的朱时盛。朱时盛爱讲笑话,大家都说他是朱时茂的亲弟弟——因为茂盛。

陶兵怕林山远到广东不容易找到工作,给了他一个女子的家庭地址和公司地址。那女子名叫周家慧,是陶兵的小学、初中同学,现在是一位台资工厂台湾人经理的妻子。

朱时盛刚上班三个多月。他说:如果工厂效益不好,说不定明年他也去广东打工。早他一年进厂的陶兵等人进了工厂技术科,朱时盛却在车间上班。

5

在陶兵那里吃过午饭去见钟琴,钟琴下午只好不去上班了,向单位打电话请了假,说是身体不适。好在明天是星期日;林山远每次来找钟琴,都会选择在星期六的下午或黄昏。

对于林山远的将要远走他乡,钟琴表现得比较哀戚,似乎两人将来很难见面了。熊雪梅买了辆摩托车,学骑摩托车时摔坏了腿,回家休养去了。钟琴让林山远骑着熊雪梅的自行车,带他去郊外的一座寺庙。

钟琴并不想与林山远骑一辆自行车,这是林山远首先想到的。

他俩骑行经过一座斜拉索大桥,过桥五百米是一零七国道,国道以西就是郊区了。郊区多山,最有名的一座山称为贤山。山下古有一寺,建于南朝梁国。因梁武帝于南齐任梁王时曾在贤山下驻军,所以南梁司州刺史于山下建一寺庙。

贤山寺已被毁近三十年了,只剩下三间小屋子,供一尊白石膏的观音像——并非原有的菩萨像。供桌是极旧的一张木桌,供盘里放着四只苹果。苹果有些皱巴巴的,大概已放有半个月了。香炉里的香已经灭了,屋内并没有长明灯。

供桌下面,仍然铺着两个蒲团。钟琴在其中的一个蒲团跪下,林山远不由得跟着她跪下了。钟琴叩头,她也叩头;钟琴祷告,他也祷告。

钟琴祷告的是什么林山远并不知道,他自己祷告的有三条:一愿家人身体健康;二愿此去一切顺利;三愿能与钟琴结婚。

出得庙门,这才仔细看庙外一切。庙旁种有两亩菜畦,有一个茅厕,写着“五谷轮回之所”。这茅厕不知是为香客准备的,还是为留守的一位尼姑或和尚准备的。留守的和尚或尼姑,大概是化缘去了。

菜畦中心,种有一丛三尺高的菊花,正盛开着几朵碗口大的金色菊花。林山远不知道,这菜畦,这菊花,正如三十年前的鲁班庙后是一模一样的。

小庙背后,半山腰有一石洞。那石洞像一座坟,外大里小。外高、外宽约有一丈,纵深约有两丈。洞顶石壁,被烟熏得墨黑。这便是东汉隐士周磐所居过的周磐洞了。

如今的留守和尚或尼姑,住在三间屋的小庙里,和东汉的周磐一样也像隐士了。

小庙坐北朝南,东侧有一条山径可达山顶。登上山顶,东看申城,西对落日,北有群山,南也有群山。贤山不是一座山峰,据说有九座山峰。古时申州城西门,有“九峰雄峙”的城门楼匾额。

贤山上均是松树,可惜已没有大树了,很难听到松涛之声。古时,“贤岭松风”为申阳八景第二景。

在山顶背对申城、面朝夕阳坐下,看夕阳。半年前,他们在河边看过一次夕阳,这次是在山顶。这是深秋的夕阳,秋天只剩下三天了。贤山上只有松树,看不到落叶,仿佛要让人错觉这是暮春的夕阳。

林山远想枕在钟琴的腿上睡觉,钟琴不许,后来又允许了。夕阳照在他们脸上、身上的温暖,敌不过阵阵松风吹来的寒意。

林山远想起庙前的菊花,想起去年遗落在明港镇旅馆的菊花,想到今年也不能陪钟琴过生日了。又想到答应过的去鹤城陪王游珂过生日,却并非是他很想去的。钟琴快要满二十三周岁了,王游珂已满十九岁了。一朵是已经盛开了这么久的菊花,一朵是刚刚盛开的菊花。

他又想起自己曾说过的算不上诺言的诺言:莲花千支,我只取眼前一朵。钟琴从没有要求他许下什么诺言;那次给她短剑时,她也不肯接受,扔在了地下。

6

林山远来见钟琴是,是带了一皮箱书来的。他认为自己所有的财产,只有这一箱书,他想将书寄存在钟琴这儿,这也是一个将来可以回来找她的借口。

他本来是想和钟琴在明天星期天时,再共度一日的。但钟琴说她明天要回家,陪他到火车站,为他买了一张第二天上午九点的火车票。

钟琴又为他订了一家旅馆,说明天八点钟前来送他上火车。

钟琴居然不肯留宿他了,这是林山远才想到的。

不肯同骑一辆车,不肯同睡一张床,似乎钟琴决定要离开他了。那么,她带他到那座破庙去做什么呢?自己许下了那个愿望,她许下的愿望又是什么呢?

在独自饮酒的夜晚,孤独的夜晚,离别的前夜,林山远写下一首短诗。

钟琴也没有陪林山远吃晚餐及早餐。等到八点钟时,钟琴来了,提了一袋水果和一件衣服。打开一看,衣服是一件棕红色的毛衣。

林山远试穿毛衣,腰身倒是刚刚好,不过两只袖子却一只长、一只短。而且,红色的毛衣,穿在一个大男人身上,有些不伦不类。

但这是钟琴送给自己的毛衣,无认如何都是美丽的、温暖的。

钟琴说:这件毛衣织了一年多。都怪自己手笨,总织不好,拆了两次,织了三次才成。

“你喜欢吗?”

“喜欢。”

林山远试穿上毛衣,就不再脱下了,虽然现在穿毛衣还有点早。

他们最后是手牵着手走到火车站的,一直到林山远进站,手才松开。她的手依然温暖、柔软,这是一双多情的手。

火车启动了,缓缓加速,到最快时速,很快就驶离了这个令林山远充满痛苦和欢乐的城市。林山远从口袋里,掏出昨夜写下的、平生写过最短的一首短诗。

《不再看夕阳》

最后一次约会是在黄昏

你和夕阳一道匆匆离去

落霞如血

是男儿泪

从此

不再看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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