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情窦
1
林山远的身体发育，是在初三下半年的春天开始的。十五岁的他对着镜子发现唇上渐渐有了绒毛，喉结出来了，声音也有些变粗。更令他惊喜的是，停滞了几年的身体似乎又开始长高了。
初二暑假，林山远遇到一件毕生引为羞耻的事。跟叔叔从大姑家回来，中途上车，叔叔不肯给林山远买票，说他是小学生。售票员说一米四就该买票了，叔叔说林山远没有一米四。售票员说“那一米二总该有吧，请买半票”，可叔叔仍然不给林山远买票。
争吵声吸引来全车乘客的目光，林山远死亡般发现车上竟然载有江水遥！又是那种神秘的一笑。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在有人下车的时候，林山远赶紧逃亡。
其实，他应该有一米五了。这该死的身高，看起来不到一米四的身高。
长胡须真好，长喉结真好，长高真好。快，快，快长高吧，自己还差着江水遥二十公分哩，快超过她吧，否则自己在她面前多么自卑呀。
在那个年代，农村家庭的父母根本不会关注孩子的发育期，仍是如平常一样地一日三餐，没有任何额外的营养。
从前，与江水遥的任何玩笑话，林山远都是有心无心地，似懂非懂的。现在，他懂了，他发现了，自己是在爱一个人，从前只叫喜欢。
台湾女诗人席慕蓉诗说：“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佛于是把我化做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林山远是自己的佛，于是他把自己化做一棵树，长在江水遥必经的路旁。
十五岁的春天，每天放学后，林山远就坐在江水遥回家的路旁，在那个山坡上，长成一棵树。江水遥学习比林山远刻苦，放学总是比林山远走得晚。
当江水遥走近时，树不敢看人，人也不敢看树。走过后，林山远只敢看她的背影，走下山坡，像一条鱼沉入水底。即使在春雨绵绵的黄昏，林山远也会坐在那里，一棵树淋在雨中。
二十一年以后，回首往事，林山远写下一首名为《背影》的诗。
五月转身 岸上的背影
离一条河越来越远
一副容颜沉入河底 停止晃动
一些心事被水带走 分散成点点滴滴
每一滴水都不真实 都不完整
相互模仿对方 变形
无声的流淌感染内心 把过往复述一遍
看得见渊源 看不见结局
事实最终靠影子说话 来评价一些光
无论容颜多么靓丽 影子却只能概述轮廓
形状 大小 永远黑色 象一个洞
当身体冷到透明 光线隐身
落在眼前的的雨视而不见。
除了触摸 无法听到一颗心脏的跳动
也许有一柄伞可以使现实更富幻想
一些风使影子摆动
使形象不很具体 产生朦胧
或许雾升上来 或许黑暗提前落下
一条向天边继续下沉的鱼
要怎样的光才能洞见？
2
初恋的人永远感觉不到苦涩，也感受不到少年维特之烦恼，他服从于自然的意志，已经与自然融为一体。初恋的美好就是完全地没有自我，只有自然，没有自我意识，只有自然意志。
自然而然。
是身体发育在促使感情成长吗？还是感情成长在促使身体发育？林山远至少以每月一公分的速度在长高，到中招考试前测身高已经有一米五六。最终，到高中一年级时，他长到了一米七五，比江水遥还高五公分。
可是，在初中毕业前，他一直比江水遥矮十几公分。
初中毕业，在志愿选择上林山远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他没有报考地区师范学校，而是报考了县高中。如果他报考地区师范学校，是百分百地必然被录取，因为他是地区三好学生，报考中专可以多加三十分。
考试前，江水遥已回到泊河镇中学，林山远不知道她将报考什么。为什么在她离开前不问问她呢？江水遥报考了地区卫生学校。
于是，当林山远以第二名的成绩被县高中录取时，江水遥却去地区城市上学了。
暑假中，仍在长高的林山远始终不敢去找江水遥，他已经有一年没和她说过话了。他想见她，却不敢主动找她。
其实，林山远也去找过她，是在夜晚，有过两次，或者三次。当夏夜乘凉时，看着那条从南向北流淌的河流，想到“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的诗，林山远有几次从仙桥河头走到了仙桥河尾。
可是每次去的时间都很晚，到她家门时已在晚上九点以后了。而且，他不敢停留在她家门口，只敢躲在三十米以外。他去过往她家门前的池塘，可是小船上没有人。林山远守候在江水遥家门口三十米外，九点以后江水遥家再也没有出来过人。
或许，即使江水遥出来了，林山远也不敢上前和她说话。或许在他内心，根本就不敢要江水遥出来。那他去看她什么呢？只为看她家的灯光。
沈从文说，湘西男人如果爱一个女子，就在她家的门口唱歌。可林山远没有唱歌。他也不会吹笛，口琴吹得不好，他到底接了外八太的什么班呢？
林山远每次返回时，大约将近子时，湾里人的乘凉开始散场。没有人知道他去过哪里。
3
高中时若不是学校的伙食差，林山远大概能长到一米八零以上。在县高中那么恶劣的伙食及卫生环境下，高一时他又长高了十几公分，单相思的树也长高了十几公分，或者是长高了十几米。
这棵树不再长在她必然经过的路边了。
虽是重点高中，但食堂的米饭硬得像砂子，而且是十几个品种的米混在一起，这些米是农村学生从各个地方带来的。早晨的稀饭，一律是用昨天晚饭的剩干饭泡水做成的，有一股馊味。
高二时，林山远就不在学校食堂吃饭了，四位同学在外面的餐馆包餐，每餐四个菜，早餐有时在校门口吃。
高一时刚住校，林山远就染上了痢疾。这种病是学校的新生流行病，几乎全部住校的新生都要经受一次感染，像接受一次洗礼。林山远大概拉稀了一个星期，身体差不多被拉脱水了。
开学不久，在学校举行的秋季运动会上，林山远跑完一千五百米，就整个人虚脱了，躺在地上十几分钟才恢复过来。大概在入学后的第一个月及第二个月，他曾停止发育过。
身体继续发育后，林山远继续疯狂的思念。他很想给江水遥写信，写了，没发，又写了，又没发。几次，他走到学校门口的邮筒前时，就差最后一步。写了四五封没发出的信之后，林山远就不再写了。
他也停止了写诗。当同学都在讨论北岛、顾城的时候，他觉得顾城太悲剧了。不久北岛也悲剧了。
从秋季运动会之后，从身体恢复发育之后，林山远的学习成绩就降下来了，因为无心听讲，因为开始逃课。刚入学时的全县数学竞赛，他还是第一名，考了九十五分。期中考试时，他还是班内第一名、级段第二名，可期末考试时他就掉到班内第二名、级段第七名了。
高一下半年，林山远又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直接影响了他的性格。他申请辞去班长的职务。
高一下半年开始，他就成为在学习上最不用功、在贪玩上最积极、在逃课上次数最多的学生了。数学课、英语课、世界地理、政治课等，他是从来不上的。数学，因为一看就会；英语，因为一直不喜欢；世界地理、政治等课程，凡是需要死记硬背的，到考试前背一背就可以了。
林山远和几个爱逃课一起玩的同学，被人称为“五毒教”。在宿舍里，他们与同学发生冲突；在街上，他们与地痞发生冲突。
其中，有一个少年比林山远还小一岁，同样聪明而不能约束自己。而这个少年，恰恰是与林山远玩得最好的，卧龙凤雏。
林山远在放纵中减轻了对江水遥的思念。这棵树长高了，也长歪了，不再是江水遥期待的那棵树了。
寒假回家，林山远不敢见江水遥；暑假回家，林山远不敢见江水遥。思念越深越不敢见她。
他并不觉得思念很苦，因为思念来临时，他用看电影、看录相、看武侠、打台球、打扑克、游山玩水释放了这种情感。
若非经常玩通宵，也许他在高二仍能继承长高，长到一米八零以上。
4
林山远的同班同学，有一位叫柳烟，是一同从仙桥中学升上来的。但林山远不喜欢柳树，不喜欢柳树含烟，同班三年硬是没和柳烟说过话。
除了江水遥，林山远是一向不与女同学说话的。而对江水遥，从初三开始，到高中，到大专，林山远一共有六年没与她说过话，也没有通过信。
柳烟和江水遥是有通信的，但她在通信中也许没有言及林山远的放纵。林山远并不知道她俩有通信，否则可以从柳烟那里打听江水遥的情况，为了江水遥他会与柳烟说话。只要有江水遥的一句鼓励，他就可以完全改变自己。
高二时，林山远已不知自己的成绩退步到多少名了，他甚至没有参加高二升高三的期末考试。
到了高三时，因为复读生多、借读生多，班内学生增到九十二人，大概突然增加了四十人。林山远记得，高三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他在班内只排到四十一名，这样的成绩在四个班总排名应该在一百五十名以后。
当时这所重点高中的大专升学率，大概在百分之十五左右。这意味着林山远已经考不上大专了，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未来。
林山远为什么还敢继续贪玩？因为他已经无药可救了，除了江水遥没有任何人可以救他。
高三年级刚开始时，新换的班主任就找 “五毒教”成员轮流谈话，意思只有一个：你们可以不到课堂听课，若到课堂听讲就不能影响其他同学，也不能在课堂上睡觉。
学校早已将他们视为害群之马了。最终，有两名同学在高考前被停课三个月。
在林山远极度空虚的三年里，江水遥一直在地区卫生学校当学生会干部——宣传委员，她一直是有文娱天分和交际才能的。学生会干部这个重要经历，毕业时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若按正常的轨迹：江水遥在毕业分配时会被分到本县人民医院，做一名护士，以后再做到护师、护士长什么的。但她却被分配到了省城的一家著名医院，这真是令人难以相信的事。
5
高三下学期，五四青年节这天，农历四月初十，晚上十点二十分，林山远和另外三名同学看完电影回到教室。当时高三晚自习要到十一点半才熄灯，而宿舍的门不到晚上十一点不开。
林山远刚在桌位前坐下来，一个最熟悉不过、三年未见的身影从身边走过，走出了教室，这个背影是江水遥的。那一刻，林山远懵了，竟然没有追出去。五分钟后，林山远没有追出去；十分钟后，林山远没有追出去；十五分钟后，林山远依旧没有追出去。一个小时后，林山远依然没有追出去。
江水遥一直等到十一点半柳烟下楼，在操场上等了林山远七十分钟。此前，她已经在教室等了林山远四个小时。
当晚男生宿舍，同学们都在议论江水遥，说她如何漂亮，如何气质，把全班的女同学都压倒了，把校花“东洋魔女”也压倒了。那一夜，林山远居然没有失眠。高中三年，他从来没有失眠过。虽然他一直在埋怨自己的胆小、怯懦，却照样能原谅自己。
三年来，林山远将自己的胆小、怯懦归结为——“爱之深而畏之切”。这是一个自欺欺人的谎言。
第二天上午十点钟，大课间的时候，在操场上，林山远又见到江水遥走过来了。从距离自己五十米远走来，缓慢而从容地走向学校大门。她所走的既定路线，离林山远的身边不过十米。
十米，以后变成了千里、万里。一念之差，没有勇气的人岂只是一念之差？四十岁以后，林山远才明白自己是不值得江水遥爱的，不值得任何人爱。
江水遥依旧穿着一件披风，不是红色的，而是灰白色的。她比以前更沉稳了，更成熟了。
江水遥为什么选择在大课间时离开校园，于众目睽睽之下？这么简单的问题，自认为天才的林山远竟然没有想明白。她难道是故意到班里、到操场来炫耀美丽的吗？
如果说第一次机会放弃了可以原谅，第二次机会放弃了还可以原谅吗？林山远居然可以原谅自己，又用那句“爱之深、畏之切”为自己的怯懦辩解。
如果这次林山深与江水遥相见了，将可以改变两人的人生。因为只有相见，林山远才会知道江水遥将来会分配到哪里，也将追随到哪里。对于江水遥来说，两次见到林山远而林山远不追她，她以为林山远变心了，将要考上大学去找大学女同学了，或者已经在高中谈了恋爱。
三年来，林山远没有给自己写过一封信。三年后，自己主动来找他，他却两次避而不见。江水遥昨夜哭红的眼睛、失眠的脸，在走出重点高中的校门时就崩溃了。她一个人在马路上嚎啕大哭起来。
五四青年节，多么残忍的青年节。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林山远还会犯同样的错误，他太懦弱了。
追求，没有追哪有求？林山远一生没有追求，无论是对爱情，还是对事业。
6
造化弄人，这一年高考，林山远竟然考中了，如果没考中也许就好了。或者，如果不出意外，他直接考上本科也好了，本科大学只有省城才有。可他的成绩只够专科，可他偏偏在志愿上填报了一个非省城的大专。
林山远的优势，在于记忆力好，高考前冲刺一个月，就可以从中游冲到上游。然而他仍犯了一个超大的错误，数学成绩至少损失了二十多分。一百二十分的数学试卷，他居然只考了七十二分。这是那个高一时全县数学竞赛第一名的林山远吗？
命运真会开玩笑，如果他考上了本科，哪怕娶不到江水遥，未来也不至于穷困潦倒。或者如果他肯复读一年，也是可以考上本科的。他的一位同学，就是复读两年才考上北京大学的。还有一位学习成绩并不出众的女同学，复读两年竟考上了清华大学。
林山远一生都记得他去拿录取通知书时，班主任所说的话，并不是当众侮辱他，而是他的真心话。班主任说：“林山远啊林山远，你若不是跟他们一起玩坏了，怎么可能只考这样？别去上了，来复读吧。”
林山远没有复读，他觉得这个大专将来毕业可以回到县城，离江水遥也挺近的，甚至可以分到江水遥的县城。他哪里知道江水遥去了省城。如果这时他与江水遥联系，还来得及。但许多事情来不及了。
十七年后，当他重新写诗时，他写下了《来不及》和《来得及》两首诗。
《来不及》
——影子：十七年前，初遇朦胧，以为美；欲效其颦，有女不悦，曰阴暗晦涩。十七年后，再遇朦胧，已不懂；呓语，断断续续，给别人猜。
流水一线 烫伤阳光 阴影。
丧礼洁白 喜鹊前来添乱
被竹震瞎。 头发分离 看谁先死。
纸可以吃笔 也可能被吃。
烟进入长空 深入肺
绕九道弯。 肿瘤喂养PE
一个祸胎。 LED淋在路上 觉得冷
一夜失明。 影子又露出尾巴 勾引猎人。
锄头长出锈 用泥土擦。 水田有一条蛇
维持生态。 刀遇上刀 比谁锐利
快。 石头化解 千年风霜。
视频偷窥 欲望的表皮如雪如诗。 青松被藤缠伤
恩恩怨怨。 大地的衣角摆动
从沙上捡到鱼。 语言被证词复制 盐巴灌入弹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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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进入水。 人进入黄花。 犬马和鹰温顺
主人凶猛。 用计杀人
猪和虎笑容和亲。 雨有三种心态
天上 地下 人间。
有一首诗完美 找不出破绽。 吕氏一字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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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血香。 蚯蚓在地为龙 老虎也称大虫。
把牙齿嚼碎 咽不下一口气 周瑜
程普。 上天看地下 登山看河流
窗外看蚂蚁。 折柳送别 难以接受。
美女转让 西施 人去楼空。
面壁十年 才有光。 菩提坐化
枝叶入尘。 渺 空 烟
广寒仙子 飞天舞 耽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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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阴阳 八卦掌门人摆摊看相
上上签。 泾河渭水 何患无鱼？
佛面妖身 非人 怪有力。
长生不老 九九重阳。
鼠 百兽之首 畏猫。
鸡鸣未旦 流星点灯。 侏罗纪
木化石有煤。 帐 青灯未灭。
柴油灯发电 汽油灯上天。
老尼化缘 小僧卖武
有别。 青山门 海滨院
无钱慎入。 捐千万者袈裟一品
妖魔不侵。 善才童子 私下凡尘。
流云逐犬 网罗万象。 天道虽循
不可预。 士者知心者谁 青丝堪虑。
远不在山水 光不入镜面。 乱弹
偶得佳偶。 良辰入梦 岂不可惜？
弄愁 室花沉醉。 珠连珠帘
情结情节。 黄莺不啼 梦入辽西。
孟姜女之悲 恨长城不倒 空抱寒衣。
蝴蝶虽黄 奈何成双？
冥。 瞑。
雁南飞 箭翎如惜。 衡阳
一地名。 柳毅 石头和书。
歪脖树 一棵沙漠胡杨
断奶 三十六年。
有风 就有沙。 有雨
就有田。 草 来不及枯萎。
牛羊 来不及回家。 野兽
来不及留下后代。 枪声迂回。
把噩梦留下。 摊开伞 晒一晒关节和伤。
要有火 要有花。 所有人列队
静默。 DV瞄准 注意表情。
把草铺在身上 摇住风。
《来得及》
请你讲话 确认血。 确认电连上电
光连上光。 筷子在袋子里 方便
但不要乱丢。 有一鼠比人快
听见了猫声。
没水时 尿可以回收。 你的祖先曾吃人肉
才有你。 恐惧长出蛆。 一个名字失踪
被狗捡回。
五日 六日 从岸到水
从水到泥沙。 肺结核用腮呼吸
一条命属土 另一条命
属水 属金。
坚硬 那些草。 在石头下
倾听光阴流失。 转动身子 不自在
伸出所有可能的器官。 渴望
天惊 石破。
7
当林山远在驿城开始上学之后，才知道江水遥被分配到了省城。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分配到省城的，年轻，多么让人悔恨啊。
林山远写诗，初中时只写过两首，或者三首，高中时没有写诗。真正开始写诗，应该是在上大专以后，因失恋而写诗。
他觉得自己失恋了，自己扼杀了爱情。曾经美好的爱情，因为自己的懦弱，没有采取主动，在最后的机会出现时，也没有抓住。他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江水遥。
他的诗充满悲伤的调子，有些像挽歌。第一首是这样的：
《无名的歌》
无名的年代有一条无名的河
无名的河上有一座无名的岛
无名的岛上有一架无名的山
无名的山上有一棵无名的树
无名的树上有一只无名的鸟
无名的鸟唱着一首无名的歌
据说
若干年后
在有名的后代
这河被称为爱河
这岛被称为情人岛
这山被称为望夫山
这树被称为合欢树
这鸟被称为相思鸟
这歌被称为——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