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归尘看着桌上晕晕乎乎的江东道:“小师傅,酒量有待提高啊!”
只听那小和尚一吞一吐的应答道:“小僧还能喝,来,咱们继…继…续……”
杨归尘道:“小师傅你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啊!”
二人一杯接着一杯,直到小和尚被喝得不省人事了才善罢甘休。
半夜三更,江东摇摇晃晃的从床上爬起来,一歪一斜的扶着墙走,看来这次是真的喝了不少。
江东上完茅房回来以后倒是清醒了点儿,看见屋顶上的杨归尘独自一人发闷,便也飞身上顶。
杨归尘挑眉道:“不错嘛!醒得挺早啊!”
江东小和尚尴尬一笑,随即对着杨归尘问道:“杨施主有心事?”
杨归尘道:“没什么,就是想一位朋友了。”
江东小和尚接着问道:“女的吗?”
杨归尘笑了一笑,说道:“男的。”
江东道:“哦!”
杨归尘接着道:“他跟你倒是有一点很相像。”
江东道:“哪儿像呢?”
杨归尘抿了抿唇,说道:“酒量都不是很好。”
江东道:“是嘛!”
杨归尘道:“他那人啊!怎么形容呢?喜欢喝酒,酒量却差的要命,无论怎么喝,喝多久,也练不好。”
江东道:“杨施主的那位朋友尊姓大名呢?”
杨归尘道:“他啊!无名小卒罢了,姓赵名风絮。”
江东听到这名字没差点跌倒,心道:“你管年纪轻轻就被世人誉为剑神的赵风絮称为无名小卒吗?”
杨归尘看了看江东小和尚的表情,大抵也猜到了他此刻在想什么,随即说道:“他也就有那么一点点的小名气吧!只比我差那么一点点而已。”
江东静静的看着杨归尘,一副你开心就好的表情。
杨归尘问江东道:“你为什么会选择出家当和尚呢?”
江东道:“说来话长。”
杨归尘道:“气氛都烘托到这了,说说吧!我洗耳恭听。”
江东随即跟讲故事一样的叙述,杨归尘也随手把酒递了过去。真可谓是我有故事你有酒吗?有酒陪你彻夜长谈到永久……
我喜欢绵延不绝的山脉,比无边无涯的海更重。我喜欢落日黄昏,比星辰明月更重。我喜欢你,这些一起也不如。
多活一时,少活一时,不如多见你一时。这些我想必从未说过,你自然也从未得知。
若因美貌而喜欢,时常无话可说。但若发自心来喜欢,便会言无不尽。聊天文地理,乐此不疲。或许你并不是那么热络听。
聊懵懵懂懂的曾经,不切实际的未来。哪怕相对无言,但见了,便甚是愉快。我唯独晓得,我是真的喜欢你的。
喜欢的人,总也忍不住偷偷的瞧,路上遇见时,却慌忙的躲避。
第一次遇见,只觉着你是文静的,也没有更好的形容。若不是一见钟情,也不知何时起的一往情深。
我向来是个索然无味的人,唯独喜欢的,上心的,都是与你有关的,哪怕是我一人的兵荒马乱,也乐在其中。我唯独晓得,我是真的喜欢你的。
一生若未醒,不过是不尝欢喜,不历悲苦,或不遇夕阳,也不见月光,却唯独舍不下你。
梦中你来了,只一言我又跟随,无论去天涯或海角,你笑了我也欢喜。你似乎高了些许,步伐也快了很多,我最后还是跟不上。
也不非要追去吧!喜欢你的人,别人在你前面她也会拒绝,不喜欢你,你在前面,又能怎么样呢?
我刻意走过你走过的风景,也见你来过我来时的路,竟错会成有缘。
或许有时候说的话,上文不接下文,就像我喜欢你,莫名其妙的,我要写你,也甚是慌缪。只因做了一个梦,梦的什么大致也记不清了,但依稀的记得我问道:“你听的什么曲?”
我来自偏远的苗疆高原,从大山密林中慢慢穿行至辽阔无涯的沃野之地。有欣喜,有惶恐。
欣喜的是,很早以前便对远方有所畅想。时常坐在山顶,望着这除了山还是山的那边,到底是个什么世界。
惶恐的是,离开这生养之地不知何年是归期。静静坐在车窗边,一时往回瞧,一时又往前望……
如果要细讲为什么要离南北上,那不得不娓娓道来我的家乡以及那些个小伙伴们了。
我的家乡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山村了,自然也有惬意的日暮黄昏,也有漫天星辰如白昼的夜空。月光照在人间,路都是通明的。若没有月光,路便是漆黑一片,需得打着烛灯才能避免不被小坑小洼绊倒。
早晨正睡的熟,忽然被早起的小伙伴儿隔墙高声喊起“江东,去学堂啦!江东,起床没啊?太阳都晒屁股咯!”
声声不绝,一声还比一声高。一次喊不醒就又会多喊上几次,余音绕梁啊!
我从迷迷糊糊中醒来,随便洗了洗把脸,理了理杂乱的头发,拎着书就往门外狂奔,与他们一起上学堂去了。
要问“难道你不早食的吗?”
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没有早食的习惯。
只依稀记得早食的次数也就那么寥寥数回。
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去外婆家那边,天未亮便要起早,因为离学堂比较远。
从外婆家那儿来学堂的路上,有一家包子铺,卖的包子特别好吃,所以才记忆犹新。外婆也经常会给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钱,所以每到那一处包子铺时,都会大方花上点钱买上一个包子来吃,格外心满意足。
也许是因为我们那边的人都爱吃甜食,所以包子馅儿不像北方是肉馅儿的,而是糖馅儿的。至于是什么糖我也不甚明了了,大致是黑芝麻之类的吧!
有时候想,那些年常常往外婆家跑,是不是就是为了那条路上的包子铺呢?
人为什么总是要等到失去才会懂得珍惜?或许是顾虑太多吧!担心未来,错过现在。何不如学幼时的自己,贪心一点,什么都要据为己有。如幼时的自己,不等院子里树上的果子熟透,便先吃了,以免他人捷足先登。而不是一直等啊等!等到后面苹果红了,却被人摘走。
可惜的是,人总会在受委屈以后才能懂得些道理,懂得的时候才觉晚了。立志下次一定不这样,可到了下次,又会重新遇到其它的难题。
年少时遇见,你轻步缓行如细雨绵绵,你身处的地方被云彩围绕,你也如云般温柔恬静。我余光中所能看到的地方,唯独只对你爱慕。
虽然白天黑夜都想着你,但又无法相见,只能盼望匆匆逢秋时的今天,能穿梭回以前你我相逢的时节。
若周围皆是安分守己的人,那么离经叛道的人也会跟着循规蹈矩。因为看不到一个同他一样的人,他便会内心怯懦,做任何事都会三思而行。但凡出现一个与他一样的人,他便不会从良,再次会心安理得的随波逐流,哪怕这个波浪很小很小。
所以我时常想,若人人都是些有道德,懂规矩的人,那么世界会不会变美很多呢?
不巧的是,我那时候身边都是些个调皮捣蛋的家伙。我身在这旋涡中,自然也未从良。
那些年,离开私塾以后从来不会安分守己的回家。要么跑去这山头掏鸟窝,要么跑去那山头挖别人家洋芋,乐此不疲。
同行伙伴儿有三人,一位名字叫王健,用字眼形容他就是,人胖,胆子肥,脾气大,可谓是村中一小霸王。
另一位名字叫王俊杰,用字眼形容他就是,文文静静,高高瘦瘦的,但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姑且也算是个小美男吧!大美男的名头自然由我来担任咯!
我们苗疆,应该是少数民族比较多的地方了。我们那个县名听起来也挺威风,名曰“擒龙县”
我们那儿民族众多,但都和睦相处,如同一家人。
虽然是一家人,但一家人也难免会闹别扭这儿那儿的,大事上一致对外,小事里又矛盾不断。
似乎有种莫名其妙的传统,我们这个村的人和我们这个村的人抱成一团,他们那个村的人和他们那个村的人抱成一团。我们这个部落一体同心,他们那个部落一体同心。而我比较例外了,我虽然是少数民族,然而居住在汉族的村里,从小与汉族的人一起成长,所以有时都不知道该与谁同气连枝了。
每逢从私塾放学的路上,村与村之间的两拨小伙伴吵架时,对面用家乡话以及少数民族的语言混合对骂,我的伙伴们听不懂便总会问我道:“江东,他们骂的什么呢?你给翻译翻译。”
我当时一脸懵圈,我也不知道啊!只听得懂一句两句罢了。
骂完了以后,也不安生,时常会产生摩擦,似乎积怨已久。
正如所言,我们上一级的哥哥姐姐们与他们村的早有冤对,每次从学堂回来的路上总能看见他们在一处平坦的草地约架打斗,也不知道谁输谁赢,打累了各自回各家,各自找各妈。当上一级的哥哥姐姐们长大了,这个悠久的传统自然也落在我们头上了。
我现在还抱有许多疑问?从哥哥姐姐到我们这样,哥哥姐姐的哥哥姐姐是不是也这样?我们之后的弟弟妹妹是不是也这样呢?别的地方是否也同我们这里一样呢?
经过我不懈的努力,终于是在这儿的学堂混不下去了。而此时远在京城的父亲母亲正巧也准备让舅舅带我跟妹妹一同过去陪他们。
初次到京城,大包小包的背着,走了老远,才到达了目的地。
我同妹妹借住在二娘的家中,一个偏远的小村庄,名曰“韩家川”
在韩家川也终于相逢了我那多年未见的堂姐堂哥堂妹以及那位印象中被我欺负过的堂弟了。
说到这位堂弟又不得不提及我那位二叔了。
二叔是位名副其实的酒鬼,每次大醉便会动手打二娘,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从未改过。终在某一天,二娘不堪其扰,焦思苦虑下便携带着孩子们一起离开了。
如此这般可苦了我了,但凡二叔喝完酒遇到我时便会拿我出气,恶狠狠的对着我道:“都是你把我的孩子欺负跑了,给我找回来。”
在我记忆中,似乎每次见着二叔都是他醉醺醺的模样。有时我似乎怕他,有时又觉得他怪可怜的。但思来想去,这不都是他自作自受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二叔时常提着一壶白酒来我家串门,进门那一刻起便觉着他已经醉了,然而坐下那一刻,仍然能大口畅饮,想寻词来夸他的海量,可他喝完酒以后又不能作什么诗词歌赋,活脱脱是个酒鬼嘛!
哪像诗仙李白啊!出口便是半个盛唐。
杜甫大诗人曾赞写道:“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街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而我那二叔最多只能称之为“酒中鬼”
能夸他的地方也并非一丝全无,最起码他还懂得醉酒当歌,人生几何!
使我枯燥乏味的生活多了韵律。
但听他高歌一曲,名曰“卷耳”
词是这般:“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词的出处是先秦诗经,曲是当今大明皇宫首席司乐周先生所谱。
他日日唱,夜夜哼,哪怕未听周先生唱过,耳濡目染的我也打小便会了。
那时的街头巷尾,孩童老者们哼唱的皆是周先生的曲。
他的曲句句好听,首首经典,我惊为天人,视为神明。
这份敬仰,以前没变过,以后也不会变。
若有幸遇着了周先生,我会对他说:“周先生!哪怕长久相恋的人在岁月中走散,要好的挚友也渐行渐远,唯独你的曲子一直长伴着。”
再说起二叔,每次于我家中走了都会给我留些银钱,出手还算阔绰。
总之比我那亲生的老父亲大方多了。
有时想想,他隔三岔五凶恶又隔三岔五慈祥,或许是把他那无用武之地的父爱转移到我这了吧!
不巧的,长姊每次见着二叔皆是他对我不友好的场面,遂总与父母亲控诉。
母亲莫可奈何,只得叫我离二叔远些,但我却不以为意,毕竟他也未真的动手打过我。
长姊说二叔揪过我耳朵这件事儿,我却是模糊不清了……
京城,琼楼玉宇,车水马龙,繁花似锦。初来乍到的我并未被震撼住。
来到这边,大半年都未跟陌生人有过交集,因为中原官话还不会说。平日里仅跟堂弟堂妹唠唠嗑,打打趣,用的也是西南官话。
那些日子能解我苦闷的只有二娘家中的一部话本,一部历史,一部孙子兵法。
我打小就爱看历史方面的文章,八九岁便拿着哥哥姐姐的历史书籍翻阅,十来岁便读“资治通鉴”
而那部话本,则是屋里看,屋外看,躺着看,坐着看,爱不释手。
看的时间久了,甚至让邻舍的老大爷误会,有一次对着我家人亲戚面夸赞道:“您家这孩子挺爱学习嘛!常常拿着书本看哩!”
“啊!这……”
言归正传,为了避免破坏已经树立起的良好形象,从此以后在外面看话本时总会潜意识的离家稍微远些儿的地方,偷偷摸摸的翻阅,跟做贼似的。
来了京城将近大半年,也不甚记得第一句让人听明白的中原官话是对谁说的了。也许是马路车夫,或许是食肆铺子老板。
糊涂了也情有可原,因为这匆忙的光阴中,多的是零零碎碎的往昔不被记得。有时回忆下,你甚至不记得自己与最要好的朋友是如何开始的。
而我在中原的第一个朋友,名字跟相貌,自然也模糊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