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前夕,延舒也和杨无端一起离开了梧州。
临走时延舒还说要去考取功名。
我以为他发疯了,直到立春之后,我才明白了读书的重要性。
“春寒料峭......料峭两个字怎么写来着?”
我咬着毛笔头,墨水滴到信纸上,本来就东倒西歪的字体上,留下了一滩黑色的污迹。
“不是这块料,就不要出来祸害这些笔墨纸砚。”
我爹拿走了我的信纸,一脸慈笑。
“半月前抓捕孙角一事,吴大将军替你求了皇上的恩典,皇上亲口许了你一个心愿,如今年关已过,你也该入宫领赏去了,别赖在我这蹭吃蹭喝了。”
蹭吃蹭喝?
我爹跟我真是不客气啊。
我把毛笔搁下,边说边往屋外跑:“等我面见了圣上,我就说,我的心愿是给我找个后娘。”
“你这个小兔崽子!还敢开你爹的玩笑,今日我要替你娘好好教训教训你!”
我爹说完,拿起桌上我毛笔,追着我跑了好几个连廊。
知府里挂着火红的灯笼,窗花剪影,桃符新换,辞旧迎新,下人们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我与我爹嬉戏打闹着,院里一片欢声笑语。
“小兔崽子,跑的真快!”
我爹扶着膝盖,指着我,大口喘着气,略显老态的脸上笑容不减。
二十年前,他还是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得中探花,封了巡抚,春风得意马蹄疾,十里红妆,在皇都里迎娶了我娘。
第二年我出生,我爹受人攀污行贿,从巡抚被贬到了偏远的梧州当知府。
他为人正直,为官清廉,绝不可能行贿。
“爹,我想为你求个公道。”
我直直看着我爹,他脸上笑容一顿,眼里逐渐有了泪光。
“爹刚来梧州时,是一个大雪翩飞的冬天,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百姓们饿的几乎不成人形,你看,如今梧州七县七城,百姓富饶,家家户户有田可种,有衣可穿,爹已经不需要迟来的公道了,这里,就是爹读圣贤书的意义。”
我爹指着知府大门,大门外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离开梧州前,我翻墙去宋裕那户院落里看了一眼。
院落里阿逵和周舍老头喝得酩酊大醉,两人还在口齿不清地划拳。
“江姑娘,嘿嘿嘿。”
阿逵先看到了我,他抬着手给我打招呼,还是那副傻乎乎的样子。
“什么姑娘不姑娘,殿下把我们留在这里保护她,还不让我们跟她说,现在的小年轻真不知道都在想什么。”
周舍老头说完,转过身就看到了我,他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红扑扑的脸上挂着笑,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江小姐。”
“他最近如何?”
半月前,镇远大将军把我送回梧州知府,宋裕与我父亲交代了几句,就跟随着军队离去了,看都没看我一眼。
“镇远大将军回皇都之后,除太子之外的二皇子,五皇子和殿下,都分到宫外王府别住了,这半个月应该是殿下太忙,也没给我们通信。”
周舍老头说完,阿逵连忙附和:“江姑娘,我们殿下的新宅子,比二皇子和五皇子的都要好,可气派了。”
阿逵话音刚落,周舍就狠狠瞪了他一眼,好像是阿逵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无缘无故的,那皇帝给宋裕个最好的宅子干什么?
长春殿是宫里最偏僻的皇子宫殿,从前好像也没见皇帝对宋裕有多好啊。
难道是宋裕没坐在轮椅上,装出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了吗?
“他不装瘸子了吗?”
“不是的江姑娘,我们殿下要.......唔...... ”
阿逵话没说完,就被周舍老头捂住了嘴,周舍老头笑着问我:“江小姐,你来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阿逵和周舍肯定有事瞒着我。
“我要去皇都了。”
“什么?!”
周舍惊得脸色上银色面具都要掉下来了。
这有什么可惊讶的?这老头怎么怪怪的?
“江姑娘,你赶紧去皇都吧,说不定能赶上殿下......唔......”
阿逵话说到一半,又被周舍捂住了嘴。
莫名其妙。
我懒得再和他们周旋,既然他们是奉命保护我的,自然我走到哪,他们就会跟到哪,路上若是遇到五鬼的人,有周舍和阿逵在,也能斗上一斗。
我翻回了知府里,备好马车,与我爹告别之后,就踏上了去皇都的路。
从前我受了四师父一掌,经脉截断,商船走水路从皇都到梧州,走了大半个月。
如今我从梧州主城到皇都,走陆路官道,不紧不慢地,也只要十日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