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闹市当街打人这件事,李折对魏忠贤的憎恨又提升不少。
国之祸害,必定除之。
眼下最关键的一步棋就在辽东,只要能铲除田尔耕,后面的计划就会顺利很多。
孙承宗很快说服了祖大寿,现在就等一个机会,一个把他调到田尔耕驻守之地的机会。
“报!”
“巡抚大人,城外出现一队人马,像是金兵的打扮。”
守城士兵刚刚在观察到有一股势力在城外的树林里久久徘徊,就忙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了田尔耕。
“他们有多少人?”
“看着只有几十人。”
来的人不多,应该是斥候,这是田尔耕第一时间做出的总结。
“哈哈哈哈,来人,速去准备五百人马,我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田尔耕的总结是对的,确实是金军派来打探情报的,只是对于这样弱小的一队人马,用得着出城追击吗?
“巡抚大人,敌方人数虽寡,但是形势尚不明朗,是否再观望一下,或者让我带兵前去即可。您乃一城主帅,不可擅自出城呐。”
对于部将的好言相劝,田尔耕非但听不进去,还觉得他看不起自己,好像觉得自己没有能力追杀这几十人。
“放你娘的屁,敌人都跑到我城门口来了,身为主帅,我岂能坐视不管,这不是让人骑在头上吗?”
“可是,...”
“别可是了,速去整备军队,随我出城,再唧唧歪歪宰了你。”
在京城自己的地盘骄横跋扈惯了的田尔耕,哪里受得了别人的劝,跟许显纯一样,都是吃硬不吃软的主,只有被打服,没有被说服的可能。
“巡抚大人,五百人已准备就绪,都是骁勇之士。”
“好!哈哈哈...出城。”
田尔耕自信的带着五百人大摇大摆的出了城,城门上的守将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不知怎的有些心中不安。
刚走出城的田尔耕停了下来,他准备做些“精密”的部署,以彰显自己读过兵书,善于谋略。
“罗元宾,你带一百人绕到树林左侧,苏植威,你再带一百人绕到右翼,其余人,随我直冲敌军。”
罗元宾对此很是疑惑,他怀疑田尔耕脑子出问题了,五百人对几十个人,用得着搞这些弯弯绕绕吗?
还没等他提出疑问,田尔耕已经策马直冲树林而去,没办法,只能依将军之计行事了。
罗元宾和苏植威就分别向左右两边奔去。
待田尔耕等人距树林不足百米的时候,树林中的金兵才动身回撤。
看着反应如此迟钝的对手,田尔耕心中大喜,想着这次定要砍他十个八个向万岁爷领赏。
等到美滋滋的田尔耕带着三百勇士冲进树林,他们发现敌人已不见踪影。
这很正常。树林里灌木与乔木错综复杂,弯弯曲曲伸出去的小路有五六条。
田尔耕不得不让队伍放慢速度,小心观察周围。
他们没发现,这林子压根没出现过鸟类,这说明什么?要么是鸟类都死绝了,要么就是这林中有什么东西让鸟儿受惊早就飞走了。
当然鸟类不可能死绝,肯定是这林中藏了东西。
已经四散开来的士兵们拨着一根根树枝,东张西望的缓缓向前走着,寂静的空气让他们无不感觉背后发凉,他们猜测着,恐惧着。
等到三百人悉数进入林中,死寂到令人窒息的空气中,传来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相比之前的寂静,这些声音让他们更加紧张起来。
“有动静,都给老子提起精神来。”
脑子不好使的田尔耕耳朵倒是好使,他也听见了周围那些令人不安的声音。
“啊...啊...”
突然,散在队伍最右前方的五名士兵传来叫喊声,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他们掉进了猎人捕兽的陷进里。
陷进里插满了竹竿,朝上的一端都削的尖如利剑,落入其中的五名士兵直接被一击毙命,那叫喊声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声。
原本人心惶惶的士兵们变得更加警觉,前进的步伐变得更加沉重,有些胆小的甚至站在原地不敢再前进一步。
“怕什么?这林中难不成有妖魔鬼怪,随我杀将出去。”
面对此时士气低落的队伍,田尔耕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鼓起勇气命令他们跟他冲出树林。
虽然未知的敌人可怕,但是田尔耕也让人害怕,前面的士兵都跟着往前冲去,后面的士兵也不敢迟疑,紧接着也跟了上去。
好在队伍在田尔耕的威逼下整齐的冲出了灌木丛。
出灌木丛有一片平坦的宽阔地带在树林中间,像是在生日蛋糕中间挖了一个整齐的洞。
在田尔耕“英明”的领导下,三百人只损失了五人,他准备重整军姿,继续出发。
咻....咻咻咻咻....
当两百多人整齐有序的站在平坦的树林中间时,已经等候多时的无数支箭齐刷刷射了过来。
两百多人就这样被围在中间当活靶子。
“有敌袭,防御,快防御!”
士兵匆忙的收拾阵型,将田尔耕护在中间,来不及举起盾牌的士兵被当即射死的就有几十个。
箭雨毫不停息的射向中间,士兵庆幸盾牌还算牢固,为他们挡住了一波又一波的死亡射击。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盾牌迟早会被射穿,到时在场的众人只能活靶变死靶。
“巡抚大人,我们护送您突出去吧。”
人群中挨着田尔耕的一名忠勇之士提出想要保护他突出重围的意见。
“他奶奶的,被困在这里也是死,不如拼死冲出去。”
“所有人,集中保护巡抚大人撤离。”
在那名勇敢的士兵号召下,慢慢调整阵型,呈左右两边排列,把田尔耕护在中间,缓缓的向城门方向移动。
过程中又有不少士兵为了替田尔耕挡箭不幸身亡。
等仅存的一百多人费尽力气撤到树林之中,他们才发现,等待他们的将是又一轮生死考验。
只见数不清的全副武装的金兵此刻已赫然站在他们面前。
“该死的建奴,竟如此耍奸使诈!”
田尔耕直到这时才承认自己中埋伏了。
其实这帮金兵原先是想来搞侵扰的,准备掠夺些物资。
几十个斥候在城前观察了许久,盘算着守将的轮替,等待夜色降临好发动奇袭。
没想到这城中守将没死过般还敢出城迎击,而且仅带区区几百人,那金人可就不客气了,迅速做好埋伏,静静等待猎物入林。
事已至此,唯有杀出一条生路。
“大家给我冲!”
田尔耕带着满腔怒火大吼一声,士兵们就不怕死的跟着马上冲上去与金兵砍杀起来。
俗话说,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田尔耕虽然不会排兵布阵,但是奋勇杀敌的胆子还是十足的。
看着带头将军都如此勇猛,士兵们顿时一扫心中的阴霾,举起大刀朝金兵砍去。
原本守株待兔得意洋洋的金兵,看着杀红了眼的田尔耕也渐渐心生畏惧。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田尔耕带着十几个残兵败将气氛低沉的回到了城门口。
对于田尔耕来说,这一仗是惨痛的,是刻骨铭心的,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带兵上阵,甚至这都算不上战场。
守城将士见巡抚大人回来了,赶忙打开城门,搀扶着他进入城中。
这一仗把田尔耕打懵了,也有些把他打醒了,打没了他的嚣张气焰,也让他感受到了无数的兄弟士兵为了保护他不惜牺牲性命的忠勇气概。
大殿之内,田尔耕面色凝重,刚刚包好的右臂还不停的有血渗出来。
在与金兵激战正酣的时候,一支飞快的箭精准的设中了田尔耕的右臂,田尔耕怒折箭矢,继续砍杀,直到冲出重围,才发现流出的鲜血已经沾满了全身。
“巡抚大人,罗将军回来了。”
罗元宾也是满身伤痕,蔫儿像个霜打的茄子,皱在一起的皮肤看的出来他快忍不住了。
“还剩多少人?苏植威呢?他怎么还没回来?”
田尔耕焦急的接二连三问道。
“臣只剩三人逃出,苏将军他...他战死了!”
说完罗元宾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是无奈,是怨恨,是可惜。
刚回城罗元宾就看到苏植威部只剩两个人回来,就预感大事不妙,急匆匆拉着其中一个人问道:“你们苏将军呢?”
士兵低头抽泣,没有回话。
罗元宾就把头看向另一人,不死心的追问道“问你们话呢!苏将军呢?”
“我们刚进树林就遭遇了埋伏的金兵,起先苏将军以为没有多少人,就带我们往前冲杀,结果身边的金军越来越多,我们想要撤离时,已经被团团围住了,苏将军带头往回冲锋,想要撕开一个口子,但是金军数倍于我们,根本突不出去,我们就...就假意投降。”
说到此处时,士兵停顿了一下,有些忏愧。
“放下了武器,可是他们直接...直接就把苏将军抓起来杀了,我们害怕极了,连忙捡起武器,要与金军拼个你死我活,很快我们人就没剩几个了,他被砍伤昏迷不醒,我就装死躺在人堆里,后面渐渐就没了声音,我也昏睡了过去。等到醒来,金军已经离开了,我才拖着他回到了城中。”
说完士兵还是面容木讷,近百个兄弟死在面前,这个打击对年轻的他来说太大了。
好一个惨字了得。
罗元宾那边的情形跟这边差不多,也是遭遇了埋伏,好在他奋勇杀了出来。
田尔耕急功近利的愚蠢行为,直接害的近五百人一夕丧命。
话说田尔耕的分兵之计确实让金军没有意料到,那些左右的伏兵其实是来对付首先进来的田尔耕的,只是后面罗元宾和苏植威带人冲进来,他们才转头攻击二人的。
田尔耕的命,就是用一个副将,四百余士兵的死换来的。
孙承宗毕生推崇的坚守之计,田尔耕是一点没学到,稍微洒点饵料,就能钓到他这头蠢鱼。
所以孙承宗痛骂其无能不是没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