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
陈小胖压低了声音,惊呼出声。
往前方看去,黑色的雨滴凝结成线,在树林中穿梭,凝结,化成一道一道升起的圆柱。
大地的颤动越来越清晰,陈小胖捂住自己的胸口感受那个频率,愈发觉得那真的就像是心跳声。
“是魔神的心跳吗?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在苏醒?”
所有人的心里几乎都闪过这样的念头,这意味着他们前进的道路上,将会出现新的变数,有可能是阻碍,也有可能...
还未想清楚,那些黑色的丝线就好像是有了重量一般,树桠被压得噼里啪啦响,砸落在地上,砸出许多惶恐的脸颊。
“不...”出声之人的话还没说完,便重重地垮在地上,痛苦的喊叫声戛然而止,他的四肢颤抖着,一点一点陷入地面。
血腥气开始弥漫,那人的四肢与地面完全接触,几乎被压成了一道薄纸,肌肉撕裂和骨头崩裂的声音交替。
“咕叽——”黄白色的脑浆在空气中绽放,溅洒各处。
随着第一个人倒下,第二个人也随着声响垮倒,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众人彷徨四顾,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向自己手上那些雀跃起落的黑色蠕动生物,几乎怕得睚眦欲裂。
古华派五人并肩站在一起,陈小胖吓得大喊:“怎么办!发生了什么?”
周围的人正在不停地倒下,大地的轰鸣就像是雷声一般,贯穿他们的耳膜,他的话是如此地不清晰,只有紧紧相依的五个人,才能听见他模模糊糊的话语。
夏潮大声道:“小心那些黑色的怪物!拔剑!”
陈小胖刚听完拔剑二字,就看到了一条黑色的长蛇从地上跃起,直直地朝着他扑来。
真的就如同小蛇一般,身似长条,头如纺锤,在一片黑色之中,闪烁着两点莹莹的绿光。
“锵——”银白的剑光在陈小胖的眼前划过,春生摘下了他的斗笠,浑身沐浴在黑色的雨中。
那一剑风华灿烂,拥有极大的安全感。
春生将剑拿在手里,背对着他说道:“古华第一剑啊,小子。”
陈小胖这个时候还有闲心闹腾,握着拳头道:“你不许学他!”
也只有春生这个时候还能开心回他,咧嘴笑道:“又不是只有你能学!”
只是...周围的小队成员已经倒下大半,有形的沉重在他们的眼前绽放,到处都是歪倒的树干,带有绿光的小蛇在到处乱窜,飞上人的身体。
陈小胖有些心悸地摸摸自己的身上,看着那些在身体里反复显现的黑色丝线,有些害怕会不会也像那些人一样被压垮。
在无数的嘈杂中,夏潮突然大喝:“它们在保护我们!”
保护?
众人都一头雾水。
夏潮掀起自己的手臂,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能让大家听清楚:“我是说,那些被压垮的人,都没有染上黑云病症!”
其他几人眼神一凝,放眼看去,那些现在躲藏在一边的人,虽然眼神里都是惊恐和迷茫,但是无一例外的,身上都有着反复沉浮的黑色丝线。
那个憨憨的冬至突然开口说话了:“也许,并不能称得上是保护吧,我觉得更像是一种筛选。”
“筛选?”翠莲摸着自己的手臂,觉得有些发寒。
冬至指向那棵参天巨树的根部,目光跳远,说道:“只有染上黑云病症的人,才能继续深入,靠近那未知魔神的本体,不是么?”
此话一出,众人悄然心惊,如果按照冬至的说法,那他们岂不是,都必须去接近那棵参天巨树,也就是魔神本体?
可是他们才多少人,就连增援的消息都不知道有没有传出去,去了又能如何?
对于未知存在的恐惧,还是一个实力诡异的魔神,这几个初次当家出门的少年少女,心头出现了更大的迷茫。
去,还是不去?
也许他们躲在这里,按照此时的情况,应该还能再等上些时日...
只是这想法还没完成,陈小胖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队伍里出现了一人,拿着剑,缓缓地往前走。
“春生!”
春生抹一把脸,看向身后注视着他的几位,咧嘴笑道:“我可是古华第一剑啊,师兄师姐们的仇,当然得由我首当其冲。哦,如果是陈小胖的话,倒是可以留在原地驻扎。”
陈小胖冷哼一声,就要跟上他的步伐。
让他没想到的是,有人竟然出手拦住了他。
是翠莲,是他不会想到的那个人,翠莲。
她将手置于陈小胖的胸前,眼神果断又决绝:“春生师兄说得对,你得留在这里,和千岩军一起,等待后续支援。”
已经不胖而且很粗实的陈小胖站在原地,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几拍,不再与大地的心跳共鸣。
翠莲挽起头发,系上了发带,解下一根发簪,递到他的手里。
陈小胖这才发现,原来当初那个自己笑自己是莲叶的大脸妹妹,已经成为了一朵出水芙蓉。
夏潮也来到他的身前,拍拍他的肩膀,说道:“等我们回来,陈师兄。”
她笑靥如花,哪怕半张脸都已经被黑线腐蚀,看起来狰狞可怖。
但是陈小胖一眼就看到了她多年前的模样,荷叶田田,只有一朵粉嫩的荷花独美。
看着他们逐渐走远,陈小胖呆立在原地,嗫嚅着嘴唇,想说些什么,又什么都想不出来。
他从来没有预见过的场景就这样发生了,比那棵巨树,大地的心跳,惨死的叫喊都更让他手足无措。
冬至最后来到他的跟前,“你太怯懦了,陈小胖,贪吃懒做,无所事事,没点男人样子,真是古华派最没出息的弟子。”
但他却紧紧地搂了陈小胖一下,拍拍他的肩膀:“但如果再选一次的话,你永远是我们的弟弟。”
此话了结后,他在漫天的黑雨中,步入树林深处。
黑色的丝线模糊了陈小胖的视线,大地的震动重新归与他的胸膛,但他们早已经走远。
他拿着剑,呆立在雨中,想向前迈去一步,却发现自己的心底好像在说:“该听话的,应该在这里等着,等到增援来了,不就可以再去帮助他们了吗?”
“要是自己现在去的话,岂不是只会拖后腿?”
“我不会剑术,不如春生,也不如夏潮聪明,不如冬至哥可靠,也不像翠莲那般细致。我能做的,也就是等在原地。”
“放心吧,他们肯定会没事的。”
他就那样站着,嘴里念叨着:“我想去,等等我,我想去,等等我....”
可是心里却一步都走不出来。
突然,他将剑扔下,抬起手来,一下一下地抽自己巴掌。
“啪啪啪啪啪啪!!”抽得脸颊通红,高高肿起,几欲渗血。
“我要去我要去我要去!”他朝天大吼!
可是那双腿却一直疲软无力,最后软倒在地,只有那一双手还在不断抬起落下。
他看着前方朦胧的一片,记忆如同潮水涌上心头。
三岁那一年的时候,也是这样黑色的雨,黑云萦绕在心头。
那一袭黑袍在他的心中根深蒂固,整个村子变成了血光地狱,淌出的鲜血汇聚成河流,从他的脚底下流过。
他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村里亲族,尸首各处,断臂残肢。
他痛苦得瘫倒在地上,长大嘴巴,却发不出一个音节来。
黑色的丝线继续垂落,几乎要将他给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