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莹黄色罩衫的胡桃站在院子里,看一袭黑袍的长兄在地上挖出一个洞来。
她负手而立,侧着身子,专心致志地看,睁着大眼睛,挂着明媚的笑意。
“长兄长兄,你在做什么?”
这是她不知道第多少次问了。
黑袍苏悯有些不耐烦,回道:“你瞎吗?种树!”
“哦。”胡桃踢踏小腿,鞋子踢出几块新泥,飞到了黑袍苏悯的身上,脸上巧笑嫣然。
黑袍苏悯对她怒目而视,她反倒觉得新奇,觉得长兄脸上能有这么多表情,眼睛能睁得那么大,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黑袍苏悯听完以后,只是呵呵笑笑,心里把某个家伙骂了个狗血淋头。
所幸...他看着自己刚刚种下的那棵小树苗,脸上有着畅快的笑意。
没想到,那原本只能当做鸡肋的春秋木,他原本以为只能栽种一棵的春秋木,竟然还能在这里种下一棵。
春秋春秋,可锁春秋,倒其日月,倾尽光华...后面还有一大串一大串的什么玩意儿,黑袍苏悯懒得记住。
但是...他想起来那棵春秋木下的枯骨,心里只有愉悦升起。
“没想到吧,这样的大礼,我竟然还能再给你送上一份,哈哈哈哈....”
胡桃戳戳他的肩膀,说道:“长兄,这样笑好难听。”
黑袍苏悯的嘴角抽了抽,懒得再与她掰扯,大踏步朝门外走去:“走,上群玉阁!”
......
“这是第几次了?”
那座小木屋前,小申鹤亮起自己的手掌心,给白衣先生看。
他看着她手掌上写的数字,惊喜地摸摸她的脑袋:“哟,竟然没有被那个家伙抢先,看来变数已经出现了哦。”
他又问:“申鹤申鹤,你几岁啦?”
小申鹤就喜滋滋地点头,亮出两只小巴掌,数了又数,最后一摊手。
“先生先生,我三岁啦!”
白衣先生便畅快地大笑,在她的脸蛋上捏了一把。
这一次,他是她的启蒙先生。
白衣先生在她的身边坐下,看着天边的霞云,眼睛一眯,感觉那里的层云有些琐碎。
碎得就像波光粼粼的河流,像是镜子残缺的镜面。
“诶,你说...”白衣先生缓缓开口,三个字却好像说了数百年之久。
咕咚一声,他瘫倒在地,眼皮挣扎,好像还有话没有说。
小申鹤焦急的脸蛋在他的面前晃动,像是一帧一帧闪过的黑白电影,上演的还是无声的默剧。
我最讨厌默剧了,他心里想着。
无数的困意便涌上心头,他的眼皮打架,只是稍微一闭合,就紧得打不开。
小申鹤焦急地呼喊着,手上的红绳摘了又放,摘了又放...
......
那棵蓬勃的春秋木,好像又高大了几分。
“轰隆隆——”雷声阵阵,大雨垂落。
哗啦啦的,黑色的丝线落在斗笠上,蓑衣上。
这是一队匍匐在灌丛里的千岩军小队,他们动作一致,就连目光也一致。
齐齐看着前方那棵巨大的春秋木。
没有人出声,都在感受着那股澎湃的压力自头上而来。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树存在。
最前方的先锋队组长正在燃烧火漆,浇在信封上,“前方加急,已经发现未知魔神本体,小队就地驻扎,等待命令。”
他将信封塞入信隼的腿匣,只是还未等信隼飞出,那平日里要吃两斤牛肉的信隼,此时如同一只小鸡仔,安安静静呆在他的手里不肯动弹。
小队队长眼神示意,就有另一名带着斥羽的队员从后方前来,接了信,朝着后方走去。
大雨下落,黑色的雨滴落在地上,像是蚯蚓,像是蚂蟥,像是幼蛆,在地上蹦跶。
它们雀跃地蹦上他们的身体,在皮肤之间穿梭,让人看着都觉得悚然一惊。
但是...不痛。
那就没有在乎的理由。
所有人严阵以待,林间悄然无声。
“锵——锵——”微小的声音响起,但是在哗啦啦的雨声中,显得那么的不值得注意。
小队里,五人并排,手里都拿着一把长剑,细细地磨着。
陈小胖一边磨剑,一边用剑朝着地上的那些黑色蠕动物砍去,一切就切成两半。
“咦,你看,竟然能砍得动诶。”他刚说出这句话来,紧接着手一僵,脸色发白。
翠莲看他呆愣着完全不动,便轻轻推搡他一把,小声道:“别发愣了,认真干活。”
只是声音在哗啦啦的大雨里,显得那般的不清晰。
陈小胖猛地回过脑袋来,那张大脸上充满着惶恐,他掀下斗笠,惊恐道:“我听到了...翠根师兄的声音,他在敲钟...”
“嗯?”
其余四人纷纷看向他,又看向他手里的剑,剑上那根黑色的丝线早已不再蠕动,化为了死物。
众人的神色一凝,春生尝试着劈砍其中一道,愣了一瞬间后,说道:“我这...是一声惨叫,但是我不认识。”
陈小胖开始哆哆嗦嗦了,开口问道:“那这些...这些东西,是不是就是那些死去的人们的残念?”
他有些害怕了。
可是其它人只是看看他,都不说话。
只有翠莲捶他一捶:“是又如何,我们到这来,其实和赴死没什么区别。但是啊...若是能在死之前听听师兄师姐们的声音,倒也还算不错。”
她笑起来,大脸盘子倾泄出复杂的温柔,把陈小胖看得呆了一呆。
春生掀开斗笠,一张脸沐浴在黑色的丝线里,朝着陈小胖说道:“陈小胖,你不会怕死吧!”
陈小胖一声不吭,开始磨剑。
磨着磨着,他的视线开始模糊。
“隆隆——隆隆——”
打雷了?
他抬起头来,才发现诸位的神情都变得沉重。
春生站起身来,目视前方。
“不是打雷...是大地在震动,就好像心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