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舟喝完茶脸色并没有好多少,他紧张的身体僵直,好像等待着什么的降临。
这药周胥言已经炼好了一段时间了,之所以还没吃,是因为作为一个虔诚的道学人士,必须沐浴更衣,挑一个好时辰平心静气的服下,感受丹药在体内流转运行,再配合促进运转的心法,让药效发挥到最大。
像顾之舟这样的生吞法,吸收的只是一小部分,不知道要损耗多少药效,周胥言其实是有些肉疼的,但是一想到这是第一次送“儿子”礼物,只要儿子喜欢,无论怎样糟践他都欢喜。
见“儿子”服药已经有一会儿了,他想知道药效怎么样,一脸期待的问道:“什么感觉?”
顾之舟咽了咽口水,好像没什么感觉,但就是肚子里像火烧一样发热,热的他汗水流了一背。
强忍着身上的黏腻感,恭恭敬敬的答:“回圣上,有些燥热。”
周胥言听了笑意更浓,这药里他放了十足的朱砂,朱砂属阳,还能益寿,千斤矿石才能得一斤纯朱砂,服下之后身体会微微发热,这种情况他太熟悉了。
自他入道之后,皇家就占据了大梁所有的朱砂矿山,也就是说除了皇室,没几个人能有这个福气使用朱砂的。
顾之舟还年轻,不知道其中的好处,这些年来他每日都要口服一两朱砂,已经连续服了五年了,太医说过,他的体质纯阳,是身体鼎盛之兆,从此他更爱朱砂,就连喝茶都要放上一点。
他端起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红色的茶汤流入口中,像鲜血一样,顾之舟见到这样一幕,不禁被吓了一跳。
周胥言注意到他的反应,慈爱一笑,把喝剩下的茶水拿给他看,只见茶汤虽然发红,但并不是血,而是红色的物质混合在茶水里,周胥言笑道:“这是朱砂,你吃的丹药里就有。”
听到这里顾之舟心中一惊,他明明记得宋铮铮说过,朱砂有毒,他是事先服用了解毒丸,而皇帝居然这样放在茶水里喝,他不要命了?!
顾之舟想劝的话刚到嘴边,突然腹中绞痛,痛感迅速蔓延全身,他身子一歪,就要倒下去,这时一只温热的大手抓住了他的臂膀,堪堪把他扶住,他眼前一黑,接下来的事情他就记不清了,只记得,在他晕倒前听到皇帝焦急的大喊声。
他再次睁开眼,自己已经不在大殿之上了,他侧头看去,这是一间富丽堂皇的卧房,绣着飞龙的明黄色的床幔垂在头顶,他身手抓了一把,是上好的苏绣,料子滑腻柔软。
他应该还在皇宫内吧。
他轻微的挪动了一下身子,身下的寝被柔软蓬松,身体不自主的陷入进去,身上已经没了刚才的剧痛,手抚上肚子,感受着那里的温度。
一切都回归了正常,刚才撕心裂肺的疼痛好像是一场梦一样。
屋内寂静无人,只有窗前那个案台上的香炉飘着冉冉的烟,烟气直冲而上,屋内门窗紧闭没有一丝风钻进来,他起身下地,准备看看自己在什么人的房间。
还没等他把鞋穿上,一个小宫女端着茶水进来,身后跟着的是许久不见的屠南安。
宫女进屋把茶盘放在桌子上,规矩的关门出去。
屠南安见他醒了,还有些意外,刚才太医可是对着他说了一堆情况严重的话,虽然他一句也没听进去,但是从圣上难看至极的脸色不难看出,这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真不知道该说他命大,还是说宋铮铮的解药堪比神药。
顾之舟见对方有些可惜的神色,不明问到:“可是出了意外?”
他话音未落,屠南安立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屠南安看了看左右,走到床前,上下打量了对方一下,小声道:“你能醒来,就应该知道答案了。”
顾之舟点点头,是啊,他没死,事情就是成了,也就是说,他生死大关已经过了。
手抓了抓床上的被子,手中传来的充实感,让他有种喜极而泣的冲动。
没错,他活了。
想到自己刚才晕倒在大殿之上,定是屠南安出手相助,自己才能平安无事。
顾之舟感激的看向屠南安,拱手盈盈一拜,道:“多谢屠相救命之恩。”
屠南安怔了一下,垂眸道:“不是我,是圣上亲手把你‘抱’来的。”
什么?!
顾之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圣上抱他?
这是什么令人惊悚的画面啊!
他不相信的咬了咬下唇,脑海里因为信息量太大,慌乱的不知所措,屠南安面无表情的继续道:“这间屋子就是圣上临时的休息的地方。”
顾之舟如遭雷劈,光脚下地环顾了一圈,心中震颤不已。
他刚才怎么没想到,若非圣上,何人敢用明黄色的龙纹。
顾之舟在震惊中久久不能回神,他认真看着屠南安的眼睛,确认道:“他......圣上知道了我的身份?”
屠南安面色沉沉,吐出几个字:“应该没有。”
圣上的脾气他还是了解的,他并不是那种沉的住气的人,若是他一早就知晓顾之舟的身份,肯定早就偷偷把人弄进宫问话了。
再者,圣上与周太妃感情深厚,如果知晓顾之舟是自己姐姐的孩子,绝不可能在大殿之上面见顾之舟,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事关亲姐声誉,圣上不会做这种傻事。
但是圣上对顾之舟的行为,确实是极为反常,那种眼神,好像顾之舟不是他姐姐的儿子,是他的儿子一样。
想到这里,屠南安心里不免咯噔一下,他猛地抬头看了眼顾之舟,嘴里喃喃道:“不会吧。”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走进了,就听门口的宫女道:“参见圣上。”
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周胥言迈腿进来,顾之舟与屠南安忙跪地行礼。
周胥言扫了一眼,发现顾之舟的鞋子还安静的立在床下,再看他宽大的衣袍下露出的半截脚趾,不悦的皱了皱眉。
顾之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又把脚往衣袍里缩了几寸,惶恐的不敢抬头。
“怎么不穿鞋,着凉了怎么办?”周胥言关心的话语一出,着实雷住了屋内的两人。
顾之舟身子一抖,把头埋的更深了:“圣上恕罪。”
周胥言慈爱一笑,把人从地上扶了起来,温和道:“感觉怎么样了?”
顾之舟垂眸:“好多了。”
周胥言高兴道:“那就好,那就好。”
说着,就把人往床那边引,想让他上床躺着。
转身时不小心瞥道地上还未起身的屠南安,他这才想起来:“南安倒杯茶过来。”
“是”屠南安面无表情的倒了一杯茶,递给已经坐在床沿上的周胥言。
周胥言接过茶杯,递到顾之舟手中,笑盈盈道:“刚才太医在你晕倒时给你服了药,你喝点水顺顺。”
顾之舟乖巧的浅啄了一口,眼神飘向屠南安的方向,好像再说:这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