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浅宁站在宴会门口迟迟没有进去,墨瑾打电话说是坐宋燃的车马上到。
凛冽的风打在腿上生疼,她自从接手森工作室的项目以后很少精心打扮出席活动了,这次特意挑了一条精致的开衩墨蓝色的亮片鱼尾裙,披着白色的羊羔毛大衣,她将衣服紧紧地裹了裹,嘟囔着“怎么还不到”。
不一会儿,从一辆黑色卡宴上缓缓走下一位气质绝佳的女人,身着紫色绣花丝绒长裙,眼神轻佻地扫视着宴会的门头。就在季浅宁思索着女人身上穿戴的身价时,Alex身着棕色西装一脸严肃地从副驾驶下来紧跟着女人的步伐。
路过季浅宁的时候,Alex和她眼神交流了一下,便匆匆小跑跟过去了。
“嚯,这小子胃口真是特别”,季浅宁诧异地惊呼。
不知道何时森、三木和小A也到达了现场,森示意二人先进去,然后自己悄悄站在了季浅宁的身后,小声说道,“那是景安创始人的女儿,林景晏的母亲”。
“妈呀!”季浅宁拍着胸脯说道,“吓我一跳”,她看了眼森接着环视了一周说道,“怎么就你一个,吓死个人,你走路没声音的”。
“先进去了”,森指了指大门后,摊开双手道,“是你自己看得太入迷了”。
“明明是你像幽灵好不好”,季浅宁谴责道。
就在这时,宋燃搀着墨瑾也来到了门口,看着两人斗嘴的样子,二人不禁摇了摇头,季浅宁永远是战斗力满满。
宋燃出场必定是花西装,这些都是梁晨从国外秀场给他买的,既然是参加他的宴会,那必定穿他配的衣服。
墨瑾倒是穿的朴素纯黑色的高领长裙,搭配高帮的白色帆布鞋,披着一件厚重的灰色长羽绒服。
“你们都在等我们吗?”宋燃挑眉小心翼翼地问道。
只见眼前的二人异口同声道,“没有”。
墨瑾苦笑了一下说道,“外面太冷了,我们进去聊吧”。
他们四个一前一后朝着宴会中心走去。
这次的宴会相比上次略显低调,一进门摆放着几簇金色和白色相间的气球花,四面八方没有放梁晨的广告牌,也没有夸张的题字。两边的巨大长方形水晶桌上放着自助餐和酒水,要不是餐盘和菜品的精致,这个场面对于墨瑾来说像极了流水席。
森以团队为由先行离开他们,宋燃将墨瑾交付给季浅宁,偷偷跟了过去,他想观察一下这个神秘的男人。
宴会邀请的不乏演艺圈的顶流和商界名人,季浅宁的眼睛看得直冒光,她站在墨瑾身边小声介绍着,寻找着可以借此机会认识的大佬。
墨瑾自从异性恐惧症好了以后,第一次正面游走在这么大型的场面中,之前的身体反应已经形成了习惯,双手环抱于胸前警示着四周。
“小瑾,放轻松,光明正大没事的”,季浅宁看了看她的姿势和炯炯有神的大眼温柔地提醒着。
墨瑾放松地呼了口气,声音微微颤抖地说道,“只是不习惯,慢慢就好了”。
季浅宁拿了桌子上的鸡尾酒递给她,“喝两口就好了”。
墨瑾将信将疑地接过杯子,正要纠结喝下去的时候,一只修长的大手将杯子夺走了,她诧异地抬头,目光和林景晏对上,他的眼中是愤怒也是无奈。
“你怎么给她喝这个”,林景晏大声对季浅宁说道,“她在治疗吃药怎么能喝酒”。
季浅宁瞪着他说道,“我只是想让她放松,关你什么事啊!神经病”,她愤怒地拽住墨瑾离开了这里。
林景晏忽然拉住墨瑾的手温柔地说道,“照顾好自己,有事就来找我”。
墨瑾看着他的穿着,愣了一下,他穿的是酒吧见面那套。
“走啦,我们去别处瞧瞧,不和某人抢空气了”,季浅宁嚷嚷着。
墨瑾乖巧地跟在了季浅宁身后,手里攥着一张方块字条,还残留着他的余温。
“浅宁,我去趟洗手间”,墨瑾捂着肚子装作难受的样子。
季浅宁赶忙扶着她的手臂要带她离席。
墨瑾摇了摇手,低声说道,“我自己可以的,你别忘了多找点未来的投资商,辛苦了”。
“真的不要我陪?”季浅宁疑惑道。
“没事的,你快去吧。”
墨瑾看着季浅宁重新走进人群,自己弯着身子朝门外走去,她快步走到了拐角,打开字条,是林景晏的字迹,工整地写着“今夜咬死自己是失忆”。
她低头琢磨着,撕碎了字条,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内。
梁晨从酒店的套房内监视着会场的一切,摇了摇自己的酒杯,将酒杯对准监视器内的森碰了一下。
“你继续以我的身份去和姜小姐视频通话,找个借口拖住她,今晚不许她出门”,梁晨冷漠地指了指电脑。
“好的”,司机调配好设备离开了。
梁晨捏了捏助理的肩膀,笑着说道,“辛苦了,今天替我盯好这个女人”,他指了指墨瑾的背影。
“好的,梁老师”,助理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接下来,我要登场了,毕竟是我的杀青庆功宴”,他的语气是那么的天真烂漫,表情却是瘆人的微笑。
森和这个宴会格格不入,他不擅长在酒局里周旋,又因为工作室的原因无法抽,此时,只能站在阳台躲清闲,看着美轮美奂的月亮,不知不觉手里的杯子就空了。
“我可以请你喝一杯吗?”
森被打扰到,他的脸上显露出不耐烦的样子,“不好意思,我不胜酒力”,他回应着。
“一杯鸡尾酒就醉,还以为设计师靠酒精找灵感都很能喝呢!”
他转过身看见宋燃端着两杯酒靠在门边,边喝边摇头。
“是你啊”,森错愕地说道。
宋燃递给他手中的酒说:“不然呢?以为我是拍马屁求合作的?”
森略显尴尬地解释:“只是不习惯被虚无的吹捧着,要不是我们工作室身后的资本,没人愿意主动合作。”
“能力强是一回事,资本扶持是另一回事”,宋燃撇了撇嘴。
在一阵喧闹声中,室内响起了音乐,二人倚在阳台吐槽着剥削和阶级的话题,不断有爽朗的笑声传出。
“宋先生!你怎么在这儿”,梁晨忽然从门内走出来,打趣地看向宋燃。
宋燃不自然地笑了笑,“聊艺术”,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森。
“多谢梁老师如此重视我们的项目,给了我们宝贵的机会”,森对着梁晨边鞠躬边说着。
梁晨审视着森的一举一动,眼神中略显失落。
宋燃看了看梁晨西装外的鸢尾花胸针,默默地垂眸不语,半晌,他假意去取酒实际躲在背后,默默观察着一切。
森面对梁晨的直视,眼神刻意地闪躲着,耳边是悦耳的小提琴声,脸上的皮肤在酒精和冷风的作用下微微泛红。
“听闻您的代表作是鸢尾花,不知道我戴的这朵在您眼中是否算独特”,梁晨一步步靠近,低头注视着自己的胸口。
森当然知道他的用意,自己还没有改身份之前亲手送出去的礼物,上次宴会里他一眼就确定了梁晨的身份,那时候的梁晨操着一口不标准的国语,佩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弱不禁风地醉倒在马路边。
“嗯,很漂亮很独特”,他眺望着远处,满不在乎地说着。
梁晨抚摸着胸针,眼神迷离地说着,“我朋友设计的,他寄给我的礼物,可是物是人非,他像风一样无处不在,无处、不在”。
“没想到梁先生如此看重情义,这么久了都留在身边,我以为演员都是喜新厌旧,毕竟看起来不是什么名贵的珠宝”,森轻笑地说道。
梁晨反问道,“Iris是我曾经的名字,鸢尾花真的很美不是吗,作为饰品不是很独特”。
森点头代表认同,“没错,紫色的Iris等同于光明的自由”。
梁晨听到这句话忽然笑了,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转身离开了。
墨瑾在卫生间内整理着自己的衣领,她不明白林景晏为什么告诉自己隐藏记忆的事情,无论是生意还是生活,对于在场的陌生人,自己完全没必要提防着,一面之缘罢了。
——啪嗒——
其中一间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张记忆中的面孔,是林景晏的母亲。
墨瑾在镜子里注意到景明的时候,瞳孔逐渐放大,眼看着对方朝洗手台走来,她又将视线放在自己身上,假装淡定地补着口红。
“不好意思,小姐,请问我们是不是见过?”景明试探性地微笑询问道。
墨瑾顿了顿,身体转向她,淡定地说:“不好意思,我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请问您是?”
景明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把你认成了以前见过的一位姑娘。”
墨瑾笑着说:“可能我是大众脸。”
看着景明离开的背影,墨瑾腿软得有点站不稳,靠在墙边休息着。
不一会儿,传来小跑的脚步声,墨瑾强撑身体站立,看到季浅宁焦急的脸庞,松了一口气。
季浅宁问道:“你怎么待了这么久?”
墨瑾略显疲态地说:“可能是快来月经了,身体比往常乏累。”
季浅宁关切地扶着她说:“不然送你回去吧?”
墨瑾赶忙摆手说:“没事的,咱们这次合作好歹是大项目,甲方都没主动解散,乙方先行离开是不是不合适?毕竟,我们借此机会还能刷刷脸,让未来有机会合作的甲方多认识我们,找找存在感。”
季浅宁虽然想让墨瑾回去休息,但是听到她分析的,不得不点头赞同。
景明和Alex在同楼层的餐厅内和风远的高层展开了会面,她必须采取行动,才能保住林景晏不受影响。杨雪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大批过去的员工纷纷离职,现在公司里面到处是她的眼线。
Alex心不在焉地坐在一旁,频频看窗外的举动引起了景明的注意,她轻咳了一声之后,Alex才将目光转移回来。
景明:“您看,我们谈到这里了,不妨安排老爷子和我见一面,继续进行之前的交易怎么样?”
风远的人:“老爷子派我们处理此事,就是不想接手你们家的烂摊子。”
景明:“我回来会处理好的,获得的利润还是按照之前的三七开。”
风远的人:“是他不想插手了,不是我们不帮你,他年事已高,最近在考虑退休的事。”
景明:“我父亲当年也是跟在老爷子身边的,如今到了我儿子,拜托你们,让我和他见一面,辛苦了,这份心意还请笑纳。”
Alex第一次见景明如此卑微谄媚的样子,不禁倒吸一口气,他既想不通景明这么做的目的,也搞不懂林景晏为何讨厌极力守护他的母亲。
他观察着这段对话的同时,心里想到刚才和季浅宁的碰面,旁边又有那个可疑的男人,有点闷闷不乐的,时不时地喝着水,不一会儿,杯子就见底了。
双方推拉僵持了半小时,风远的人拿着一兜子茶叶离开了,景明喝了两口凉掉的茶叶,将双手放在桌子上,整个人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肩膀。
“为什么要跳过公司,以私人的名义找风远?”Alex不解地问着。
景明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敲了敲茶杯示意服务员过来续上,她的手搭在冒着热气的杯口,感受着不断涌上来的热气。
“景安现在上上下下大换血,公司已经被杨雪搞得失去了信誉,我要是不用个人名义,他们的董事长是不会见我的”,她淡定地解释着。
Alex继续说道,“可是,您不是说外公和他交情很深吗?看在你的面子上或者可以——”
景明笑着说道,“有句话叫‘人走茶凉’,你继续跟在小晏身边多学多看吧,那小子现在会得不少了”。
Alex看着景明和蔼的笑容,点头答应着“知道了”。
墨瑾回到宴会中的时候已经进行了一大半儿了,梁晨站在台上兴致极高地发表着致谢,他整个人的蕾丝白西装在璀璨的灯光下熠熠生辉,犹如一只高贵的白天鹅。
林景晏放下酒杯注视着墨瑾的身姿,她素雅的样子在他眼中更加漂亮有魅力。
宋燃和森并排站在水晶桌旁,碰杯喝着香槟,二人不约而同地目视前方,只不过一个注视着台上的人,一个注视着台下的人。
森就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地注视着林景晏和墨瑾,他深知二人身上发生的事情让彼此产生了嫌隙,惋惜又不解,发呆之余才想到姜礼消失了一晚上。
宋燃深情地望着梁晨,很快将视线放在了那枚胸针上,他的耳边回响起刚才偷听到的对话,果然他比自己更在意之前消失的那个人吗?只是身旁的人到底是李程还是森,单从对话而言实在是没有听出来什么。
墨瑾和季浅宁并排站在临近舞台的边角位置,她思索着景安回来了,所以林景晏才写了那张字条吧,那个女人是想做什么吗?她已经不再纠缠她的儿子了,为什么还要来试探自己?还有,景明是否知道自己父亲的死因?她找了森一晚上都没看到,也不知道那小子去哪里了。
想着想着,墨瑾低下头眼神逐渐涣散着盯着地面。
“小瑾!结束了,等会儿可以带你回去了”,季浅宁拍了拍她的肩膀。
“嗯?”
“我说马上可以回去了”,季浅宁贴在她耳边说道。
“哦,好,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去找森聊点儿事情”,墨瑾回过神来解释道。
季浅宁环视着四周,“在那”,她指着森那个方向说道。
“我先过去,一会儿见,宋燃找我就说马上过来”,墨瑾匆匆地快步走向森。
林景晏看着墨瑾将森带去阳台那里,放下手里的杯子,悄悄跟了过去。
天空闪烁着零零散散的星光,空气中飘来一股淡淡的酒气,窗帘被吹得飘起。
墨瑾站在森的对面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有什么事吗?”森注意到墨瑾不同以往的眼神。
墨瑾先是低头犹豫了一阵,皱眉看向他的脸,坚定地说道,“我想起来了,我救的是你”。
森的眼神闪烁一番说道,“我听不懂,救我?你该不会真以为之前聊天说的是真的吧”,他指了指自己。
“你之前在酒吧讲的事,我想起来了,除非你认识小程,否则不可能知道那么多细节”,墨瑾一脸认真地看向他。
森不自然地笑了笑,“我编得巧合罢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墨瑾看见他可疑的样子说道,“我失忆不是单纯地因为落水,而是因为救了人,是一个叫李程的弟弟,他人很温柔还特别的善良,不善言辞但是乐于助人,他是我前男友的弟弟,我是他的补课老师,我们无话不谈”。
森的眼前浮现出过去的一幕幕,他忽然大喊了一声,“别说了”。
墨瑾被吓到停止了讲话,紧接着拉着他的手温柔地说道:“小程,你回来了吗?”
森推开她解释道:“我不是,这些话是我听一位亡友说的,只是凑巧和你合作想看一看同名同姓的人是否了解他,没想到歪打正着罢了。”
墨瑾瞪大了双眼问道:“你是说李程——死了?”
“没错,项目爆炸,他死在实验室了”,森攥紧拳头,大声解释着。
墨瑾的手臂垂在两旁,滑落着坐下,她的眼眶里滴落出几滴泪水,她努力救的人死了,从死神手里抢回来,最后还是还给了死神。
林景晏躲在外面忍不住冲进来,举起手臂想要揍森,墨瑾拉住了他的裤脚颤抖地说,“我脚麻了,可不可以带我回去”。
他放下手臂,温柔地说道,“我这就带你回去”,他蹲下来小幅度地抱起墨瑾,转头凶狠地对森说道,“你和李程的事,我都知道,明天下午来景安找我”。
墨瑾像一只小兔子将头温顺地埋在他的胸前,止不住眼中的泪水,她在他怀里轻轻地抽搐着。
“哭出来就好了,之后我再跟你解释”,林景晏轻声安慰道。
宋燃、季浅宁还有梁晨看着眼前的一幕,都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林景晏将墨瑾轻放在宋燃怀里,小声说道,“你送她回去,之后我再解释。”
梁晨示意他可以先回家,自己结束以后还有工作要处理。
就在他们站在门口送别的时候,从电梯里走出了景明和Alex。
景明惊讶地看了眼宋燃和墨瑾,紧接着将视线看向了林景晏,轻挑着眉毛,撇了撇嘴就上车叫林景晏一起回家。
季浅宁躲在梁晨身后,避免和Alex的眼神接触,她脚趾抓地,孽缘啊,不应该出现的地方总能频频碰到。
车子从墨瑾他们的面前驶过,不过,此时的她正目光呆滞地回忆着李程的种种,心思完全不在景明他们那里。
林景晏在车里沉默着一路回到了别墅区,今晚,他不想再解释任何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