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之下,伍云召的脸一半隐于黑暗,一半被身旁的阁楼的灯火映照。看上去还长高了。
“你不该在这里。”他的剑并没有放下,言语间充斥着警告。
我歪了歪头,故意将我的脖子露出更多,明知故问得说道:“为什么?因为这里是李星移的地盘吗?”
“啊对了,常乐年在上面,你要不要去看看他,他状态还不错,离死也就差半口气,应该还能跟你说上话。”
“……”
伍云召并不说话,只是将剑从我的脖子上移开。他抬头看了看楼上的灯火:“既然知道这里是李星移的地方,你还敢带着常乐年来这里。”
我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带他不是他带我?”
伍云召似乎并不想跟我掰扯,只是略微白了我一眼:“他现在呆在霍府才是最安全的。”
“你刚刚没听到他快被他爹打死了吗?”我有些不解。“李星移究竟想要干什么?为什么他会盯上常乐年?”
伍云召看了我一眼,反问道:“谁说他盯上的是常乐年?”
不是常乐年?我更加不解:“不是常乐年还能是谁?那个女子……”等下,那个女子现在还在常府,而且又有武功,难道是对常家其他人下手?
伍云召并不等我想通,突然转过身准备离开,我一把把他拉住:“等下,我还没问……完”
伍云召一个眼神飞过来,不愧是当杀手的,威慑的我最后的完字差点噎在了喉咙里。
伍云召并没有甩开我的手,只是冷冷得说道:“霍兰溪,别掺和进来。乖乖当你姐的好妹妹,她为了你牺牲太多。你现在做的一切只会让事情更糟糕。”
听着伍云召的话,我只觉得身体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我看着抓在伍云召身上的手,慢慢放开。
伍云召见我放手,刚想转身,却又被我抓住。没错,就是这种感觉。我对上伍云召不明所以的表情:“李星移有没有喂过你吃什么?“
伍云召并不慌张,只是淡淡开口:“以前又不是没吃过。”
看来他我在说的是他和他妹妹以前被奇物阁控制的时候,吃的毒药。我感受着自己体内的异常,看向伍云召:“伍云召,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怕你杀我吗?因为我不能杀,李星移需要用我来牵制我姐姐,而你又需要李星移的解药救伍云瑶,这是一个死循环。”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显然在你这一环离并不重要。所以就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李星移肯让你接着回去奇物阁?只是因为确信在没拿到解药之前你不会背叛他吗?他这种人在乎背叛吗?”
“不过就在刚刚,我想通了。”我将手从伍云召身上移开。
伍云召盯着我:“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左手指着脖子,顺着手臂一路向下:“想告诉你,我这里感觉得到。你没有感觉吗?”
我笃定得看着伍云召:“我们两个身上,都有蛊。而且,是一样的蛊。”
伍云召眯了眯眼,似乎并不相信:“什么意思?”
“从我醒来之后,我特意去查过当初李星移究竟怎么控制的我。是一种能够操作人的行为的蛊虫。它就是红血虫炼成的蛊。这种蛊会听从蛊王的指令,但是蛊虫之间会有一种连接,把手伸出来。”
伍云召半信半疑得将手抬起,我将手覆了上去。只见我的手背开始逐渐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我渐渐松开自己的手,但是指尖却还停留在伍云召的手臂上。
果然,伍云召的手背也开始有了一个移动的凸起,但是显然比我的凸起要小一些。我的蛊虫也已经移动到了我的指尖,而伍云召那只也在朝着我指尖的方向挪动。
“看,它们……见面了。”
我抬眼看向伍云召问道:“你是不是没有感觉。”
伍云召此刻已经皱着眉头:“没有。”
我自嘲得笑了一下:“也许我还要感谢我体内的夺命蛊,因为它现在还没被彻底压制住,所以这个红血虫的蛊倒是怕得一直在我身体乱窜。这次感应到同伴,倒是更加激动了点。”
终于,两只蛊虫隔着皮肤汇聚在了一个点,那阵奇怪的感觉越发明显,我手下一空,伍云召抽回了自己的手。
“现在有感觉了?”
伍云召并不回答我,只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手背的凸起慢慢消失。看着他半信半疑得神情,我一步一步得靠近他:“怎么?不相信?当初我能被李星移操控,难道你就能幸免?等到你能被李星移控制的那一日,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回去救你妹妹?”
听到妹妹两个字,伍云召的神情有了变化,甚至呼吸也急促了起来,我笃定得看向他:“李星移就是在耍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就算李星移用蛊来控制我,但是起码我还有机会在奇物阁找解药。霍兰溪,你最没资格来评判我该不该这样做,因为所有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刚才感受的恨意再次袭来,那是伍云召对我的恨。我没办法对上伍云召那双质问我的眼睛,霍家将他们从泥泞拉了上来,却又再次带着他们到了更深的泥泞。
如果不是我,他们兄妹的人生本该已经和过去完全切割。霍云瑶会美滋滋得跟在我姐姐身后,按姐姐的性子闯荡江湖也会带她一份,她会跟着我们一起去看遍大好河山,一起感受着从未有过的平静。而伍云召也许会留在暗街,跟着我娘学习着对暗街的管理,时不时会收到伍云瑶寄回来的信件。多么美好的未来,是原本属于他们的未来。
我突然意识到伍云召根本没有选择。也许内心深处的他早就接受了伍云瑶再也不会醒来的事实。可是他不能什么都不做,他是哥哥,他是那个保护者,所以只要他的妹妹还有一口气,只有一点点的希望,他还是要抓住,因为底下是万丈深渊。
而我就好像站在悬崖边看着他的人,提醒着他:你抓的是快断的荆棘,那会弄疼你的。
这样想来,我才发现自己多么可笑。
“常乐年还在上面等你。”
还沉浸在自责中的我有些恍惚,伍云召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他冷漠地看向我:“你该走了。”
想起常乐年还在上面,我知道自己没有时间再跟伍云召说些什么,只是在转身之后还是觉得要跟他说一句对不起。
“对不……”
“后会无期。”伍云召打断了我的话,他甚至连道歉都不愿意让我说完。那句后会无期是那么决绝又并冰冷,让我浑身只觉得被冻住,直到见到常乐年的那一刻才感受到一丝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