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的工夫。
内侍先是将御膳房的食谱呈上。
窦斐看完食谱都惊呆了,炒蟹、炸蟹、洗手蟹、糖蟹、醉蟹、生腌蟹...简直是上顿蟹下顿蟹。照这么个吃法生不生病放一边,这钱包也受不住啊。
而后,呈上两盘药渣。
“窦公子请看,左边这盘是中症各位贵人所服药汤的药渣。右边是檀昭仪宫内热症所服汤药的药渣。”
“桑叶、菊花、连翘...”
“地黄、白术、川穹...”
“内侍大人,药渣是否放错?”
“窦公子,奴婢亲手装的药渣,为作区分专门拿了两个不同的器皿,绝无可能搞错。”
“官家,草民已有答案。”
“但说。”
“禀告官家,各位贵人所服药汤并无大的问题,这些个内侍热证的汤药也没问题。问题就在这两种药喝反了,而且正值入秋是吃螃蟹的季节。几位贵人连续误食了治疗热证的汤药之后,又连续吃了几日...大闸蟹。这寒上加寒,就是官家所看到的这样了。”
官家抿紧双唇,若有所思的样子。
天可怜见,窦斐表示也想顿顿吃大闸蟹。
“禀告官家,檀昭仪生了...生下一名小皇子。”
“她和孩子如何?”
“回官家,由于檀昭仪是难产身体极为虚弱,昏死过去几次,现下几位医官大人正在全力救治。小皇子虽是早产,但哭声洪亮面色潮红,林医官说只要细心照顾不会出岔子。”
“命太医局好生照料檀昭仪和小皇子。”
“是,官家。奴婢斗胆,檀昭仪产后虚弱,宫外购置药材一事是否还追究?”内侍诚惶诚恐道。
这贴身内侍果然都不是一般人,此事如不处置、不作为,日后被起居郎记下来要被言官的口水淹死。
这内侍明着请旨,其实是给皇帝一个台阶下,厉害厉害。
官家怔了良久,反复搓着拇指上一颗圆润的和田墨玉扳指,沉吟不语。少顷,官家才压低了声音道:“檀昭仪产子有功,私相授受有过。但功不能抵过。传旨下去:檀昭仪产后虚弱,需坐月子调养贵体,未免惊了檀昭仪,只允许白玉真人进宫为其诵经祈福,其余各宫都不许扰了昭仪静养。”
“是,官家。”
窦斐这一听,原来官家这是对檀昭仪禁足了。既没有过重的惩罚檀昭仪,又没有在起居郎那里落下口实,确实高明。
“窦培元,你养了个好儿子啊。”
“微臣惶恐。”
“京中人人道窦培元家的老二不学无术,流连于勾栏瓦舍。寡人今日所见,并非如此。”
“草民不敢,草民日后定当约束好自己的行为,不给官家添堵。”
“窦斐,你很聪明。”
这可怎么回答,被官家夸赞这事儿,那可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不回答又不合适。
“官家谬赞。”
“窦斐,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草民出了这个门,什么都不知道。”
“据实说,恕你无罪。”
好家伙,这么多宫斗剧白看了,回答错误!
硬着头皮上吧,还能穿回去?
“回官家的话:草民以为,檀昭仪私购药物在官家眼里原不是什么大事。据草民所知,檀昭仪的父亲檀威官拜从三品归德将军,常年驻守霸州,是我朝忠心耿耿的大将军。其子檀愿也在禁军中担任要职。今日一事,怕是其父兄在朝中有所异动,官家仁慈敲山震虎罢了。”
我是不是太实诚了?
官家有些迟疑,喃喃道:“满殿大臣,无一人知晓寡人的心思。”
“微臣等兢兢业业,恪守本职。不敢妄自揣测圣意。”窦培元擦着满头冷汗唯唯诺诺的回话。
“好一个窦斐,可有字号?”
“回官家:草民字羡之,父亲给的。”
“羡明月之驰光,顾征禽之驶翼。看来窦卿家很向往自由。”
“微臣不敢。”
“窦卿家谨小慎微,却生了一个能言敢言的好儿子。窦斐你...擅长哪科?”
窦斐实在琢磨不透这皇帝老儿在想什么。
如果说自己擅长妇科会不会被丢出去?
“草民...草民非常喜欢配置汤药。”
这不是窦斐老本行吗?配药给自己喝完药死了。
“寡人任命你为从七品和安郎,七日之后上任。”
“官家,犬子无能怕是不可胜任。”
... ...
得,这活不接也得接了,没考试直接干上公务员了。
“草民遵旨。”
“窦大人,还自称草民。”小内侍微笑着提醒道。
“微臣遵旨。”
完蛋了亲爹不过正七品,刚来就玩这么大!
“官家,时候不早了,马上卯时了,您洗漱用饭后要上朝了。宋太师还在候着呢。”小内侍又来提醒了。
“寡人知道了,李童将他们送出宫去。”
“微臣告退——”父子二人退后三步继而转身出去。
宫门外。
“二位大人,奴婢就送到这了。”
“多谢内侍大人——”
马车上。
窦斐轻轻撩开车帘往外看,清晨的街道尤为冷清,此时东方升起了朝霞,晨光淡淡。
“二郎,做了和安郎就要有医官的样子,何况还是官家钦点的,万不可再像之前那样胡闹了,落人口实。”
“是,爹!”
嘴上答应着,窦斐心里正回想着这正主的记忆。我去!也太滋润了吧,怎么这么多美娇娘,这正主勾栏院没少去。
说来也奇怪,窦斐的记忆不是很全,不太摸得透正主经历了什么才会被自己魂穿。
自己估摸着要么喝汤药毒死的,要么熬夜倒腾汤药熬死的,左不过和工作有关。
想到这窦斐心里就难受,啥也没有还要收拾正主的烂摊子!
真想摆烂!
“吁——老爷,咱们回府了。”
“嗯!”
父子二人下了马车,这门口的家仆见到家主回来了,忙不迭的跑去报信。
“太夫人——夫人——老爷回来了。”
“里屋众人也是一宿没合眼,都在世安苑等着呢。”
“儿啊——”老太太担惊受怕一整宿,眼眶乌青。
“母亲!儿子不孝让母亲受惊了。”
“官人——”“父亲——”
家中亲眷轮番呼唤,没一个搭理窦斐的,这待遇不言而喻啊。
这窦培元是京中出了名的大孝子,老太太稍有不适,窦培元把脉抓药,煎汤熬药、端茶送水都是他亲自做,不让媳妇动手。夜里母亲稍有动静,他就赶紧起来为母亲抚胸捶背,几个月衣不解带守候在母亲的床边。
“二哥哥,你回来了。”
只听稚嫩一童声,窦斐脑瓜子飞速运转,认得了原来是家中最小的妹妹,今年刚六岁,唤作玉霖。
“玉霖乖~”
正主也是蛮喜欢这个妹妹的,可能还小吧不懂得什么是势力。
“二郎,你去哪了?父亲一天一夜未归,家中从上到下都担心的很。你还有心思出去寻欢作乐?”
窦斐脑门一紧,原来是大夫人崔氏。
崔氏是京中正四品左谏议大夫崔弈嫡亲的二女儿,嫁到窦家算是下嫁,就连家中居住的宅院也是从崔弈的手中低价买来的,不然还是要租房的。
“母亲...”无论如何这声母亲还是要叫的,毕竟是掌家的大夫人。
不等窦斐开口,窦培元开了腔。
“我这次能够回来的如此之快多亏了羡之,官家已亲封羡之为从七品医官和安郎,享受朝廷俸禄。三日内,官家的诏令文书就会下达。”
“他?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竟哄得了官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些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嘴臭。
“都闭嘴,平日里你们嚼舌根也就算了,再不济也是你们的兄长。”
“是——父亲。”
“恭喜二弟!”大哥林旻率先开口说了句好话。
林旻,家中嫡长子,性情温良,待人谦逊,与这正主相处的还算友好。
“谢大哥。”
“恭喜二哥哥——”
这群人虚伪的直叫人恶心,窦斐一阵背脊发凉,这突然入仕以后的日子怕是更艰难了。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