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食堂。
唐白看着满满当当一桌菜,数了数十一道,道道不一样。
“最后一道菜,开饭。”二师兄夏沐梓笑眯眯的端着菜,“托客人的福,今晚咱们有口福咯。”
夏沐梓把菜放好,搓搓手,招呼唐白一声,端着碗,被十二道菜迷住,一时不知吃哪道。
清水寺餐饮标准每顿两菜一汤,若是过年过节或有好事则多加一道,若是超过四道以上,准没啥好事。
当然事有例外,比如大病初愈的唐白每餐都是超标,且有额外照顾。
唐白坐好,看了眼夏沐梓:“师傅不吃吗?”
夏沐梓夹了块大猪蹄:“从今晚起师傅要闭关,大师兄又给客人送餐去了。”
唐白掀了掀眼皮:“又加钱了?”
夏沐梓嘟哝道:“无利不起早,若不加钱,老奸巨猾的大师兄早就甩手不干了。”
钱能使鬼推磨,但最诱的还是祝乾这种掉钱眼的人。
一星期后,五更天,沐院。
“师弟,天未亮,你就来了,也是睡不着啊。”夏沐梓往炉子添了把柴火,啪啪胸口,“你来了也不吱一声,吓我一跳。”
唐白狐疑的瞧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脸疲惫的靠在墙上:“都吼叫了两天一夜,大师兄这是给傅幛吃了啥药,持久力那么强。”
“臭老头,你给老子出来。”外院客屋顶上一个一米高六七岁的臭小子像泼妇骂街似的叉着腰,中气十足的指着内完怒骂着,“老子保证不打你,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怨气冲天,像是有血海深仇。
“老头,半个身子都踏进黄土了还做只缩头乌龟,你就该一辈子讨钱,做一辈子下等人。”
夏沐梓帮唐白倒了杯热水,嫌弃道:“就这激将法我与师兄五岁就玩腻了。”
唐白瞥了木头,这有啥好炫耀的?
“钱被大师兄骗得差不多,大师兄哪还会去搭理他。”夏沐梓往门口看了看,“怎么还不来?”
唐白喝了口水:“你又偷拿药材了?”
夏沐梓眼神闪躲:“没,没的事,是,是让你……”
“哟,小师弟也在。”祝乾负手而进,双眼四处乱瞧,不敢正眼看唐白。
唐白看着有些反常的二人:“有啥事就说?”
天未亮叫他来,果然没好事。
祝乾踢了下夏沐梓:“木头,你先说。”
夏沐梓扭扭捏捏的往后躲:“师兄还是你先。”
祝乾横了眼夏沐梓:“啥事都指望不上,好吃的不见你让我。”
夏沐梓抬头望屋顶,耳朵竖起,眼角瞥着祝乾。
祝乾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扭扭捏捏的把一张纸递到唐白面前,眼睛四处乱晃:“这是打师傅下山之后,我为了给你治病,花了不了我私藏的珍贵药材……”
唐白一手托着脸,看着桌上黑白分明的借条:“所以是找我算账?”
祝乾身子一顿,尴尬的笑了笑:“亲兄弟明算账,我瞧三师弟也是明事理之人,应该不会……赖师兄的账吧?”
祝乾把手放到桌上,小心翼翼的观察唐白脸色,越说音量越低。
唐白低声哈哈两声,看着借条沉默不语。
屋内柴火噼噼啪啪声分外刺耳,祝乾瞧了眼身后分外安静的木头,感觉分外煎熬,最后一咬牙,一伸手:“师弟,你千万别伤心啊?这,这都是被那,那臭小子害得我心神恍惚,神经错乱,你莫伤了身子,就当师兄是个PI放了啊!”
祝乾紧盯着唐白,仔细察看他脸色。
这小子是他好不容易伺候好的,若因这点小事出个差错,就得不偿失了。
祝乾迅速把借条揉成一团,轻轻一甩,完美落入火坑。
唐白依旧沉默不语,祝乾与夏沐梓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夏沐梓拧不过祝乾,挠挠头,抱歉的来到唐白跟前:“师弟,你别生大师兄的气,这,这……”
他侧头看了眼祝乾,祝乾不耐烦的挥挥手:“说,说。”
“都是师傅出的主意。”夏沐梓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低着头,“他,他说,你,你对这世间无留恋,像个活死人,让,让咱们找点事,让你别,别找死那么快。”
“啪。”一声巨响,唐白吓得一抖。
夏沐梓捂着头,委屈巴巴的看着祝乾:“痛,痛。”
祝乾伸腿,夏沐梓想都没想就躲到一边。
“师弟你别听木头胡说八道。”祝乾横了眼夏沐梓让他闭嘴,“生而为人,本就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你瞧咱们相处时间也不算短,大喜大悲咱先不说,连小喜小悲这种正常的情绪表达,师兄都少之又少从你脸上见着。”
祝乾一本正经的坐在唐白对面:“从医者方面看,你这对身子反倒有害而无益,从兄弟层面,你这不就是对我们清水寺不满,对咱师傅有意见。”
“当然我也意见,但你不能对我俩有意见啊!对啊,木头。”
夏沐梓赞同的点头:“可不,咱俩对你掏心掏肺,你可不能抛下咱俩不管。”
唐白捂头,这都是啥跟啥。
他只不过是短短两三个月内经历了数次死亡,看透生死罢了。
生而为人,本就不易,好不容易活过来,他肯定会认认真真走一趟这世间,怎会寻死?
“放心,死的罪受够了,活着的罪再多,有师兄二人相陪,有师傅,有清水寺这大家庭,我怎会,怎敢,怎舍得去死?”
向往生,向恶死,这大抵是所有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同一愿景吧!
京都,皇城内,大殿前。
“东方景,你教的好儿子。”陛下怒气冲冲的指着一着青色长袍男子,“他,他竟敢当着孤的面把呼兰梢给杀了。”
“呼兰梢,你知他是谁吗?”陛下脸色发黑,烦躁的走来走去,“他可是国师的人。”
东方景淡定的脸出现了龟裂,喉咙发紧,眼中恐惧弥漫,身子骨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国,国师的人。”
东方景脚底一软,身子瘫坐于地:“破儿没了,东方家没了。”
国师于古羽国乃是神的存在,古羽国之所以能屹立不倒,繁盛几百年与国师息息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