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收紧的力道,证明他的杀心,绝非作假,颜末感受着自身一点点被剥夺殆尽的呼吸,艰难地抬手扣上他的腕前,想要扳开一丝,可供喘息的缝隙。
“不……不敢欺瞒将——”
“咳咳……咳!”
封煜适时卸了力道,只是钳制在她颈间的手掌依旧没有松开,追问道:“若真是只寻常舞姬,那今夜那些刺客,为何会径直冲着你来?”
他是出于谨慎,才会迅速前来公主这儿探看一二,但方才争斗之际,他已经看得分明,那些刺客是奔着这位来的。
一介卑贱舞姬,怎么可能引来如此训练有素,武功一流的,类似于世族隐卫一般的存在?
而且,这样的身份存疑之女,又为什么会在宫宴之时,屡次引诱于他?
封煜其实在她献舞于席间时,就注意到了她的异常,之后才佯装心动,配合着演了出英雄美人的俗套戏码,令她放松警惕。
一出晋王宫,攻守便逆转了。
“如今,美人的生死,全在我掌握之下,从实招来的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他牢牢锁定她那张分外鲜妍欲滴的容颜,语气玩味,同时透着居高临下的蔑视与漠然。
过分美丽的背后,往往潜藏着巨大的危险。
皮囊而已,他甚少在意。
“说吧,谁派你来的?”
系统派她来的。
好吧,这不能说。
颜末长睫半垂,掩去一闪而过的遗憾,倏而,低低笑出了声,像是自嘲,又夹杂着几分对世事无奈的悲怆,再抬眸,已是泪如雨下,“将军洞如观火,妾深感叹服,然——”
少女单薄的身体主动朝他靠拢而来,馥郁的梅香萦绕于怀,她微偏过头,仿佛是在倚靠着他的胸膛一般,实际上,两人的身体没有半分的贴合,“无人指使什么,所谓的引诱将军,不过是一介亡国之躯,想要活下去的一种手段而已,难道这也有错么?”
“亡国?你是……”封煜怔了怔,见她没有半分说慌的端倪,松开她颈间叩紧的大掌,询问道。
“呵,还未告知将军,妾姓颜,单名一个韶字。”她缓缓站直身体,朝他盈盈一般,哪怕此刻衣衫不整,鬓发尚淌着水,凌乱垂落,也难掩华贵端方之仪。
封煜敛去方才侵略意味浓厚的探究视线,稍稍摆正了身体。
颜韶这个名字他从未听过,可颜乃卫国国姓,那么此女便是昔日的卫国王族一脉。
“一国公主,如今却沦落为供晋国贵族赏玩的舞姬,你怎么不学学卫王,长剑高悬,自戕于国都被破之际,也算保留了气节与尊严。”
“难不成,你还觉得,自己有朝一日,能以舞乐为由,杀了晋王?”
“将军说笑了。”
想要杀晋王的,可不是她。
“妾只想活着,活出个人样。”
此句一出,她便低眉颔首,缄口不语,再不为自己争辩一句。
因为她不必细说,他自己便能替她脑补完一系列前因后果,像什么国仇家恨、深宫谍影等,种种狗血曲折之坎途。
“你想活,想逃离晋王宫,没问题。可为什么是我?”封煜指了指自己,他不明白为什么她在赴宴献艺的第一时间,就将狩猎对象定好了,不见半分权衡与游移的那种。
齐楚二国的使臣里,论身份地位,他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既无名气,又无权柄,压根排不上号。
怎么一个,两个的公主,全都笃定不疑地来找他?
这才是令封煜心情郁烦不已的、甚至试图杀人泄愤的根本原因——
就好像,他的过去与未来,有那么一瞬间,被人窥探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