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珣的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心,滚烫。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起了高热?
等等!
他的视线不经意下移,注意到被衾下,少女颈间隐约的痕迹,他将她的领口下拉半寸,分外明显的勒痕彻底暴露在外。
殿中奴仆们齐刷刷跪倒一片。
气氛一时凝滞,谁也不敢主动向君王开口。
“告诉寡人,夫人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凡都一丝遗漏,杖五十。”萧珣视线微垂,淡然扫过殿中乌泱泱跪倒的一片,依旧是极温和的咬字,一如他完美的假面。
可话语内容中传达出的意思,已经足以令一众侍女胆战心惊。
杖五十,这寒冬腊月的,莫说五十,单单二十杖,就能教她们丢了性命。
“回……回王上——”
“咳咳咳!”急促的咳嗽声打断了侍女满是颤音的回禀,亦将所有人的视线重新吸引回榻间,少女无力的眼睑勉强掀开,衬着憔悴如雪的面色,像个脆弱易碎的瓷器似的。
可如果有人真正了解她,便会无比分明的知晓,扒开这具孱弱的皮囊,里面究竟深藏了多少扎人血肉的荆棘。
她的面容因方才急剧地咳嗽,颊侧终于勉强挂上了两缕薄红,“咳……王上何必与她们为难?事实不是尤为分明么,咳咳!”
她似是拼命忍住喉间的痒痛,第一次这么不避不让地,与男人目光相撞,透着决绝而破碎的微光,“是我自个儿一心求死,绫布往梁上一抛,被她们发现了。”
“然后啊,我又寻个由头,在雪地里待了一日,她们拦不住——”
“够了!”萧珣生平第一次如此不定心绪起伏,令他将伪装什么的统统弃之不顾,眼底心底烧灼的,全是她,只有她。
男人一把掐住她的颈脖,大掌覆压在刺目的勒痕之上,稍稍施力,便能叫她喘息不得,“你若真的想求死,那寡人便亲自送你一程!”
萧珣指骨紧绷着,是真发了狠劲的,本以为会迎来她剧烈的反抗,结果换了的却是,她再平静不过的,缓缓阖眸,引颈受戮。
仿佛在期待着死亡。
凭什么呢?
他凭什么遂了她的愿,让她这么轻易地迎接死亡?
他静静打量着眼前这具脆弱不堪的身躯,眸底浮现着令他费解的困惑。
明明像只羊羔一样,处处绵软得要死。
明明在掖庭时,还拼命闹出动静引起他的注意。
明明昨夜,她还与他肌肤交融着,还在他身下哭着求饶不已……
怎么今儿就持有了赴死的勇气?
“你就这么厌恶寡人?”萧珣见她苍白的面容因充血窒息一寸寸胀红,几度挣扎,还是卸尽力气,不甘道。
颜末喘息急促,几欲干呕,她的眼向上觑去,是极讽刺的目光,“不是厌恶,而是憎恨。”
“况且,难道我不该恨吗?”
亡其家国之人,难道原主还会心甘情愿的伺候他不成?
“萧珣。”颜末的嗓音是那么的轻柔低哑,一如昨夜耳颈相贴时的喁语,可吐露的言语,却比刀剑还剜人心头血肉,
“昨夜……你的每一次触碰,都让我觉得无比恶心!”
一语落,整个大殿寂静得仿佛是空的一般,除了少女愈发加重的咳嗽声。
“王上,王上!太医已传至,是否可以召其入殿了?”内侍一路小跑着,将老太医半拉半拖的请了过来,这人才刚走到殿外呢,就迫不及待地邀功了!
王上难得这么爱重后妃,他待会儿可要好生在舜夫人面前卖个乖才行。
内侍喜滋滋地想着。
他尚不知即将迎接他的,会是怎样滔天的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