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险涌关不费吹灰之力即被攻下,而河东军居然也悄无声息进入关中,于腊月末偷袭了景阳,孟拓也不敢相信会是这样的局面。他也搞不懂,为啥进入关州后之后,部队的战斗力会急剧下滑,以至一触即溃。果然,温柔乡是会毁掉一支虎狼之师的。
他只好一边收拾景阳逃出来的残兵,一边考虑该如何行动。此时,自己处于景阳和涌关之间,无险可守,而且处于孤立无援状态,形势对自己极其不利,他举目四周,尽是敌军。
这些日子孟拓自己一直在反思自己,当年执意科举、报效国家的自己怎么就成了起义军的将领?可是,他又毫无悔意,那些整体把之乎者也挂在嘴边的文人们无不想着怎么从百姓手中多搜刮一些民脂民膏,正是有这些人存在才会有那么多流离失所的农民,才会有那么多揭竿而起的故事。就拿尚进来说,要不是官府救灾缓慢,要不是地主不给活路,他至于家破人亡、无家可归吗?所以,当郑浩在海州起兵,响应之人才会如此众多。
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各地起义军其实都奔着一个“活”字而来,自然也会因为可以“活”而散,起义军人数虽多,但大都训练不足,内部还山头林立,更是缺乏一个共同的奋斗目标,所以有今天的局面也不足为奇,只是苦了自己和自己身边的这些弟兄们了。
与朱魁在涌关大战一场之后,虽然自己的军队击退了涌关来军,但朱魁带兵退入涌关后,自己也就毫无办法了。景阳丢失,皇帝逃遁,自己的后援已无,在这人心惶惶之际,孟拓力排众议,决定西进凤翔。他曾经与凤翔军交过手,其战力不强。
此时,各路大军均已疲惫不堪,又考虑到孟拓部已处于包围之中,因而各处官军都选择了休整,给了孟拓足够的喘息之机。但实际上,越是寂静越是危险,李淄坐、李思恭、王懋征早已兵合一处,准备打一场大仗。
曾经那个善用骑兵的孟拓此刻也失去了神奇,他做出向西进军的决定,源于他以为此时河东兵都在景阳,他对李淄坐半个月前就引兵入关西毫不知情,这一次,在对战场信息的把握上他完全处于劣势,也给了他终用一生的教训。
而此时,李淄坐不急于进攻,并不是他不能打,而是他要等皇帝封王的诏书。他知道,贼军已不大可能逃出官军的包围圈了,但他要不要用自己的沙坨骑兵去与残敌硬拼,还要看皇帝封王的诺言是否算数,毕竟穷寇莫追,这股残敌战力依然不可小觑。
这一年的春天悄然而至,冰雪消融,草地变得不再僵硬,滋水的浮冰在阳光下发出斑斓之光。一连三四个月并无大战,只有贼军袭扰各州郡城池抢夺粮草物资的小战斗发生。
李淄坐、李思恭和王懋征三部会和后并没有闲着,在张钧飞的建议下,他们制定了一个诱敌之策。一方面,命令李继存坚守景阳,并组织骑兵袭扰贼军,关键时刻可出景阳西,扰而不战,另一方面,由王懋征率领凤翔军陈兵关西平原,作为诱饵,吸引起义军向西纵身来攻,由李思恭、张钧飞率领主力置于一百里外的关西河谷,以步兵为伏兵,以骑兵为机动,而李淄坐亲率精锐沙陀骑兵则继续向东南移动,准备从侧后方远距离大范围包抄敌军。他们计划在关西河谷打一场大的歼灭战,毕其功于一役。
不久,皇帝的诏书传至各部官军。诏书上言,安州牧守、河东节度使李淄坐戡贼有功,受封晋王,节制各路官军彻底剿灭乱贼。除了朱魁内心不服,其他各部官军对李淄坐本人和这个结果都还是认可的。
孟拓的日子非常难过,他的给养支持不了多久了,他必须引兵突围了。为此,他先是分兵阻击涌关和景阳之敌,确保自己后路安全,而后自己亲率主力西进。四月份,他的先锋部队与王懋征部首先接触,和他想象中一样,凤翔兵一触即溃,连退几十里,丢盔卸甲,辎重粮草弃之无数。
孟拓在打扫战场之后,先是让兵士们饱餐一顿,多余的都烧掉。
“弟兄们,大家跟着我从闵州到越州,再从越州一直打到这关中,无数次绝处逢生,我们荣辱与共。是我无能,不带带领大家扫平天下,给各位封官加爵。如今,我们必须夺取凤翔才有活路,我愿与诸位将士同生共死,”孟拓对着这些跟随了他很久的将士们动情地说,“各位上马,追击残敌,打进雍州,拿下凤翔!”
孟拓知道,此战怕是很艰险,于是上马前把自己的腰牌和兵书埋了起来。这都是他这些年一直带在身边的东西,那腰牌上刻着一个“郭”字,关系他的生身父亲,他不想这些东西为敌人掳去。他把它们藏了起来,然后跪在地上,乞求自己好运,希望自己可以得胜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