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安全吧,”沈铭打开院门迎接壮汉进来,然后本能地朝着左右巷口望了望,“你是外来人,怕引起外人注意。”
“一切安全,”壮汉并未直接迈进院子,而是首先问候沈铭,“军闻司驻西州谷阳郡参将徐逍拜见沈主事。”
“赶快进来,不要那么客气。”沈铭赶忙把徐逍拉进院子。
徐逍常年混迹于通往西州的古商道上,其武艺高强,擅使一柄白铁弯刀。在加入军闻司前,他主要为商队护航,并以此谋生。徐逍生而骁勇,而又为人正直豪爽,每次接活无不尽心尽责,因而他不仅对西疆各国以及草原诸部的基本情况很了解,还在西州建立起一定的威信和人脉,江湖人称西州刀客。
他和沈铭的交集其实源于郭庞。在西州被吐蕃人占领之后,整个凉州以西基本不见官军身影,因而为了保证商道畅通,商人们开辟了经北方草原绕道清州或云州的新线路。然而最近几年,北辽支持的柔然部落不断壮大,逐步吞噬周围的小部落,并开始不断骚扰云州,甚至其骑兵经常渗透到整个漠南。也就在三年前,徐逍一行人在前往清州途中,遭遇一支足有数百人的柔然骑兵,虽然他们做了充足的准备,但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庞大的柔然骑兵队伍来到漠南。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正好在清州前线的郭庞率军赶来,击溃了柔然骑兵,由此,郭庞结识了徐逍,进而沈铭上任军闻司主事后,借由徐逍发展起在凉州以西的情报网络。
沈铭带徐逍来到正厅,这里他刚刚整理过,并亲自为他沏上一壶茶。
“月前在凉州歇脚,收到沈主事的信便立马赶来帝都,生怕耽搁了司里大事,不知尚且来得及吧?”徐逍刚坐下立马问道。
“不早不晚,一切正好,”沈铭笑起来,“来得太早我还得供你饭吃,你还不得吃穷我?”
徐逍也跟着笑起来,拿起茶杯,对着杯口吹了吹气。
“这套茶具应该是来自徽州,”徐逍盯着茶杯看了好一会,“河州的窑生产的瓷器主以青花为主,图案多为龙、凤、鱼、树、石,釉色也不会如这般艳丽。”
“老徐好眼力,”沈铭坐到徐逍对面,“徽州远离帝都,生活安逸而随性,连瓷器都喜欢描绘那儿的生活场景。”
“是啊,只有皇家喜欢那种严肃、刻板的感觉,”徐逍的语调抑扬顿挫,“其实在四境之外,人们更喜欢徽州的白瓷或金瓷,尤其那种图案能把人景融为一体的。”
其实,这是沈铭刻意为之的。正如徐逍自己所言,景阳流行的主要是河州瓷器,徽州瓷器主要是用作贸易,在帝都并不常见。直到最近沈铭挑选人选,翻阅徐逍的档案,才发现徐逍居然也是徽州人,与妻子徐佳是同族,属于远支亲戚。
“沈主事信中说要安排我做一件要人命的大事,不知是何事?”徐逍放下茶杯,收起笑意,问道,“杀人之事于我不算难,只是不知要杀何人?”
“李敬忠。”沈铭没有丝毫犹豫,脱口而出。
“陛下尚父?”徐逍睁大眼睛,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个奸佞而已。”沈铭的眼睛根本没有闪烁,非常平静地说出这几个字。
“杀当朝大员是要杀头的,这个可不简单啊!”徐逍还是很惊讶。
“杀不杀头是要看谁要杀他,安排军闻司去做杀人的勾当,自然是可以不杀头的。当然暗杀当朝大员自然不简单,否则也不需调你回来。”沈铭沉下脸来。
“沈主事的意思,徐逍已懂,”徐逍立马起身,双手紧握,弯腰行礼,“李敬忠祸乱朝政久矣,天下有识之士早想除之而后快。”
风起了,夜已降临,萧萧而过。沈铭走后,徐逍躺在榻下,闭眼反复思索沈铭的每句话和交待的每个细节。他睁眼,突然发现一只蜘蛛在屋顶的角落里拉着网,他不敢多想,因为今天晚上的谈话,于他、于沈铭、于军闻司、于帝都、于整个帝国,可能都将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他甚至不敢轻易相信,那个改变历史的人将是自己,功成名就抑或人头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