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顾清川才压下又被公主派人盯着的恼怒,风轻云淡地回头道:
“我只是没想到表哥会当众为一个姑娘出头打伤安南侯世子,有些好奇多看了一眼罢了,没想到竟是余家大小姐来了京城。”
“是吗?”
五公主却在听到这话的瞬间,脸色难看了许多。
顾清川道:“我能娶公主为妻已是三生有幸,怎么会去注意不相干的女子?”
五公主又道:“对驸马来说,有过婚约的女子也是不相干吗?”
顾清川听她提到这事,心中暗火更甚。
当初他打了胜仗,跟着主帅班师回朝进宫受赏,不知怎么的就被五公主看中了,带着赐婚圣旨来将军府的内侍,明里暗里都在指点他,早些把先前的婚约解决了。
对当时的顾清川来说,抗旨就会一无所有,他与母亲性命都性命都难保,接旨就是成为皇帝的乘龙快婿,平步青云。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他明知自己与余笙的婚约并没有铁板钉钉,只是余父救济他与母亲时定下的单方约定,还是默许公主的外家派人大张旗鼓去余园退了一次婚。
如今五公主旧事重提,当初的不堪再次涌上顾清川心头。
但他还是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本来也只是八字没一撇的事,如今更是半点关系都没有了,自然算是不相干的人。”
五公主意有所指道:“真的不相干才好。”
顾清川说要沐浴更衣,结束了这场对话。
跪在一旁给五公主捶腿的宫女低声问道:“公主,要不要婢女派人去……”
“急什么。”五公主抬手,看着自己新染的兰蔻,“这京城,不想看到余家那位的,又不只本宫一个人。”
宫女会意,低头道:“那婢女让人去给丞相府那位透个消息?”
五公主抬了抬手,示意她去办。
李丞相那位宝贝小女儿痴缠陆明舟已久,若是知道余笙来了京城,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有好戏看了。
……
第二天一早。
余笙跟余萱一道用了早饭,正坐在院子里,翻看管事送来的册子。
册子上列明了京城那些有意出手的铺子,她先看看大概的地理位置和铺子大小,然后再去铺子里看。
余萱在边上鼓捣她新研制的香料。
姐妹俩在一处,各忙各的,有点像回到了在余园的时候。
不多时,滴翠来禀报,去镇国公府送衣物的空青回来了:
“跟空青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位举止打扮都很是得体的老嬷嬷,两个小婢女,看起来像是常年在贵人身边伺候的。”
余笙闻言,放下册子道:“请进来。”
片刻后,婢女领着空青和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妇人进门来。
空青赶紧介绍:“大小姐,这位是……”
“问余大小姐安。”老嬷嬷带着小婢女福身问安:“老奴是镇国公府的郑嬷嬷,我家主子看这位空青小哥给世子送的衣物都价值不菲……”
大概是永乐长公主怕盛怀瑾在外头穷疯了,不仅跑去黎州给那个余家大小姐撑场子,还有了长期往来,现在更是连衣物都是余家做好送上门了,所以派人来看看。
郑嬷嬷说得还算含蓄:“所以特派老奴来奉上回礼。”
余笙听明白了,含笑道:
“那只是世子先前落下的,我只是派人给他送过去,算不得什么送礼,更不必回礼。”
郑嬷嬷一听这话,心中大惊:
世子先前落下的,那就是先前世子就跟这姑娘在一处。
得在一块多久,才能落下这么衣物啊?
长公主,你那眼高于顶的儿子,这情窍真是不开则已,一开惊人啊!
瞧瞧这姑娘的容貌,这身段、这气度……
余笙看这位老嬷嬷一直在打量自己,眼神十分难以形容,不由得出声提醒道:“郑嬷嬷?”
“我家主子送出去的东西断然没有收回去的道理,还请大小姐收下。”
郑嬷嬷急着回去跟长公主描述世子看上了一个什么样的姑娘,脸上都快笑开花了,奉上回礼的态度更是十分坚持。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余笙也不扭捏直接收下了。
郑嬷嬷看余笙越看越满意,要不是怕吓着人家姑娘,真想让跟来的小婢女当场画画像,给长公主带回去。
余笙留郑嬷嬷用了茶水点心,又问了问盛怀瑾进宫之后的近况。
反正镇国公府都来派人来了,自然也知道她让人守在国公府门外打听消息的事。
现在这样,暗中关注还不如明面上问了。
郑嬷嬷倒是知道今儿一大早宫里就派人来知会长公主,说世子奉上寿礼朝皇帝示好,舅甥关系已经好转。
但她转头一想,这余大小姐跟世子也不知道走到哪一步了。
是该让她放心好呢,还是担心些,牵挂着世子好?
郑嬷嬷有些拿不稳,于是话也说得含糊:
“宫里没传出来什么不好的消息来,想来世子也不会有什么事。”
苍天可见,这都是实话。
没有一个字弄虚作假!
余笙却觉得奇怪。
以永乐长公主的身份,若是迟迟没有见到盛怀瑾回家,直接进宫去问问这事要如何处置也不是难事。
难道是身在高位的人,都更加沉得住气,等得起?
两人各怀心思,聊了一会儿。
而另一边,镇国公府。
盛怀瑾刚出宫,一进自家府邸大门,就被婢女请到了母亲跟前。
永乐长公主正在雅间里插花,听到婢女通传,盛怀瑾迈步进来。
她头也不抬:“世子真是大忙人,回了京城先去蹲了大狱,又是面圣又是送寿礼的,竟还知道回家啊?真是给了本宫好大的面子。”
“母亲这是说的哪里话?”
盛怀瑾在皇帝面前都能枪舌如簧,到了生母面前还真有点扛不住。
世子凑过去帮着捡花递花。
“官话。”永乐长公主接过花,字正腔圆地甩了他两个字。
盛怀瑾噎了一下,只得说些好话哄着母亲。
他说自己也不是不想回家,这不是革了军职被逐出北境,怕就这么灰溜溜地回来,会丢母亲的脸吗?
所以还得先把事解决了,才好回家。
永乐长公主还真不觉得儿子杀了敌国降将被革职丢脸,但这会儿要是说出来,肯定会助长这小子的嚣张气焰。
于是她面上还带着几分嫌弃道:“你把那么多金银财物送进宫,怎不见你官复原职?”
盛怀瑾道:“要是这当头官复原职,那我不成买官了?还是跳过所有贪官污吏,直接贿赂皇帝,那帮御史听到风声,不得对我口伐笔诛,戳我脊梁骨?”
永乐长公主拿花打他的额头,“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这不是在母亲跟前吗?”盛怀瑾被打了额头,就知道母亲气消了。
他姿态放松地往椅背上一靠,“况且这两年打仗,着实累人,我先好好歇一段时日,做做闲散世子。”
永乐长公主道:“闲段时日也好,你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早点把终身大事定下来——”
盛怀瑾听母亲说起这个就头疼,他看一直俯视母亲左右的郑嬷嬷不在她身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郑嬷嬷该不会被母亲派去给他挑选相看的千金闺秀了吧?
他试探道:“母亲,郑嬷嬷怎么不在?”
永乐长公主撩起眼皮,看向自家儿子:
“郑嬷嬷啊,她去看余家那位了。”
“什么?”盛怀瑾闻言,忽地坐直了,可是在母亲的注视下,也不好反应过大。
他只好状似随意地问道:“她有什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