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园，前堂。
大小姐出了趟远门，一去就是两个多月，家里接到她今日回来的信儿，一众人早早就在这候着。
余笙到家的时候，二房和四房的叔婶连带着堂兄余茂林、堂妹余金枝，还有四叔那两个一直养在老夫人那里的三岁庶出女儿和五岁的庶出儿子都来了。
余晴和余婉都等不及，直接带着婢女们迎到了回廊下，“长姐平安回来就好。”
“这些时日可让人担心坏了。”
“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余笙摸了摸两个妹妹的小脸儿，笑着让飞红滴翠把带回来的礼物分给她们。
余晴和余婉看着她颇有些欲言又止，全然不像以往那般听到长姐给带了新鲜玩意回来就眉开眼笑。
“家里一切可好？”余笙扫了堂前众人一眼。
亲友济济一堂，说话间就全都迎了上来。
只有余父和林氏还有余萱不在，前两个许是一起在松风院里，小四妹素来粘人，知道她回来竟能坐得住，不来跑着来见她？
这真是奇怪了。
余笙刚要问问余萱，就被余四爷他们抢了先。
四叔夫妇忙着邀功，王家这次倒台，大小姐不在家中，是他们最早知道的消息，头一个占了最赚钱的那些生意。
还说让人送信到南城那边去了，问余笙收到消息没有？
余笙在玄武盟耽搁了好些天，跟送信的错开了，回程路上才看到那些信。
不过这都无关紧要，余二爷和余四爷一个主外一个在王家当内应，事办得相当漂亮。
连代为掌家的余晴都没出什么错。
余家上下一心，还真的让王家拿劣质的流光锦换走了锦绣衣庄那些积灰的破烂货。
他们听余笙的，玩了一出以牙还牙，谁知道王鹏举会忽然死在去南城的半路上。
而且王家也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放印子钱的事也被人揭发出来，陆大人亲自带人查封的王家宅子，王家几个主事锒铛入狱。
剩下王倩茹那个干啥啥不行的。
现在王鹏举连副像样的棺材都没有。
天气这么热，尸身都开始腐臭了，也没个人管管，更没人送葬。
余四爷越说越高兴，恨不得立马拉着余笙去看王家的笑话。
余笙却同他说：“人死百事休，二叔和四叔去送送王老爷，给他置办副好些的棺材吧。”
余四叔听到这话都傻眼了，很是不解道：
“王鹏举先前那么瞧不起咱们余家，还曾经跑到余园来羞辱咱们余家人，大小姐怎么还……”
“闭嘴吧你。”余二爷把蠢弟弟拉住了，“还是大小姐想得周到，咱们做生意的也不差这点银子，花些银钱能换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现在各家都忙着撕咬王家的肉饼，但落井下石、趁人之危的事日后总归是不好听。
谁要是这时候还给王鹏举料理一下后事，就能显出几分与众不同的仁义来。
余四爷这才明白过来，再看向余笙的眼神就截然不同了。
这大小姐莫不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
余笙看了自家二叔一眼：“有劳两位叔叔了。”
余二爷和余四爷连忙说“应该的”，赶紧去办了。
剩下的众人，余笙论功行赏，好生奖励了一番。
有几个趁机生事的，也全都发落了。
她做完这些，便带着余晴和余婉她们往松风院去。
余笙问她们：“爹爹的伤怎么样了？母亲的身子可还好？”
余晴说：“爹爹前两日让小厮扶着走了几步，伤已然大好了，母亲近来心宽体健，也好着呢……”
“萱儿呢？”余笙按着顺序问到了小四妹，“你们俩过来的时候，怎么不喊她一起？”
“萱儿、萱儿……”余晴一向话多，这会儿却跟不知道怎么说似的，拉着余婉的衣角，“婉儿，你来说。”
余婉原本就是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的人。
这时候被二姐姐赶鸭子上架，更说不出话来了。
“萱儿究竟怎么了？你们同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余笙在前堂没看到小四妹，就已经心生疑窦。
再看这两个妹妹支支吾吾，便知情况不妙。
她停下脚步，“你们两个一起说。”
余晴和余婉只得一起停下。
前者打量着长姐的神色，豁出去一般说道：“萱儿、萱儿……走了。”
后者吸了吸鼻子，一副要哭的样子：“萱儿真的走了。”
余笙秀眉微蹙道：“走了？走哪里去了？你们把话说清楚。”
就余萱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她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离开余家。
这里头肯定有事。
余晴和余婉看了左右。
一个说：“母亲不让说。”
一个说：“爹爹不让说。”
最后异口同声道：“不是不让长姐知道，是不能让长姐以外的人知道。”
这会儿两姐妹倒是双胞胎一般。
余笙看了身后一帮婢女，忍住了没有再追问。
只等着关起门来再细说。
滴翠嘴快，忍不住道：“莫不是赵姨母又来过了？她的腿好得快！”
余晴嘴角抽了抽，小声说：“这次不是赵姨母。”
那是谁？
滴翠是大小姐身边消息最灵通的，每次遇到这种事都忍不住冲在最前面。
但今天余笙沉默着，二小姐和三小姐的嘴也很严。
滴翠就不好再打听，只能在心里嘀咕着她们出门这些天，余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好端端的，那么大一个四小姐，怎么说没了就没了呢！
余笙快步朝松风院去。
余晴小跑着跟在她身边，忍了许久，还是没有忍住，凑过去跟长姐耳语：“萱儿不是咱们爹爹亲生的。”
余笙闻言，脚步随之慢了下来。
余晴压低了声音，小小声地说：“咱爹爹这些年一直帮人养女儿呢。听说那家姓顾，先前触怒龙颜，被革职下狱，判了全家流放……”
余萱的生母刚好回家探亲，逃过一劫，但后来夫家没了，娘家又不收容。
余父念着跟顾大人的交情，把人接到了余园，对外称是妾室，生下来的女儿也当做亲生的养着。
一养就是十四年。
不久前，顾家起复了，派人来把余萱接了回去。
一旁的余婉见长姐一直没说话，也凑过来轻声说重点：
“听说顾家一朝起复，圣眷正隆，这次是当今圣上亲自给顾家嫡女指婚，许给二皇子做正妃。”
余晴有些艳羡地小声说：
“放在几个月前，谁能想到咱们家萱儿竟然还是能做皇子妃的富贵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