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的船队出了南城地界,就看见江逸带着玄武盟众人在船上等着。
少盟主带着众人送余笙,一路送出了江州地界。
船队从清晨行到了日暮。
余笙想着江逸身上的伤还没有大好,途中提了好几次让他们送到这里就好了。
玄武盟的弟兄们却怎么都不肯就此回转。
少盟主更是一直说再送一段,然后就是一段又一段。
余笙眼看着天色渐晚,不能再让他们再这么送下去,便率先开口:
“古人云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有劳诸位弟兄相送了,就在这别过吧。”
江逸还想再送送。
他还没开口,便听盛怀瑾轻笑道:“这么舍不得啊?那你们唱段十八相送再回?”
玄武盟的弟兄们听到这话忍不住跳脚。
以宋三哥为首的那些人越发认定这位瑾公子是个醋坛子。
少盟主不就是想多送一段路程吗?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余姑娘生的这样好看,还不许别人多看两眼了?
做男人不能这么小气!
江磊当场接招:“唱就唱!我来给你们唱一段。”
小石头以前就是干卖唱那行的。
梁祝的十八相送,他还真还会。
而且自从被余姑娘和少盟主救下之后,再没机会在人前唱过曲,这会儿听盛怀瑾这么一说,瘾头都上来了。
余笙想拦都拦不住。
“唱一段好过再送一段。”盛怀瑾坐在船头,饶有兴致道:“唱。”
江磊清了清嗓子,开口就唱:
“过了一山又一山,前面到了凤凰山。凤凰山上百花开,缺少芍药共牡丹……”
小石头卖唱那几年不是白唱的,一个人能在男女声之间自由转换。
戏腔婉转,惊艳了众人。
最后唱到:“临别依依难分开,心中想说千句话,万望你梁兄早日来……”
“望余姑娘早日再来……”
最后一句,小石头自个儿改了词,倒是颇为应景。
一众玄武盟的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跟着喊:“望余姑娘早日再来!”
连少盟主都凑了这个热闹。
余笙谢过众人相送,笑着说:“我一定会再来的,到时候你们可不要嫌我来得太频繁才好。”
“怎么会?”宋三哥等人连忙说:“我们巴不得余姑娘扎根在这!”
只是余笙家在黎州,又是掌家的嫡长女,必定不会远嫁。
他们少盟主又是个不会哄姑娘欢心的。
玄武盟想要这样一个少盟主夫人,只怕是要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盛怀瑾在边上故作失落道:“你们一个个都只让余姑娘早日再来,那我呢?”
“玄武盟的大门永远为瑾兄敞开!”江逸立刻表态:“不管你什么时候来,永远都是座上宾,最要紧!”
盛怀瑾微微挑眉,“这还差不多。”
江逸和宋三哥等人就送到这里,就此返回玄武盟去。
也借此避人耳目,把留下一批人、连带着那几艘船给盛怀瑾。
虽说烫手山芋交到了盛怀瑾手里,江家父子就能松口气了,但也不能全然不管,还得出人出力。
世子爷的计划从下河捉鱼进阶到了下海捉鳖,带着满船金银财物先天南地北地绕半圈,顺带着送余笙这一行人送黎州去。
半月后,黎州地界。
这次回程顺风,一路上也太平无事,要比去时省了些时日。
黎州商户们都赶着回家报平安,也急着去分王家那杯羹。
到了黎州地界之后,就跟余笙打了招呼。
开始停船卸货,各回各家。
余笙也赶紧让人去回余园报声平安,知会一声,马上就到家了。
担心儿子担心得几乎昏厥的赵老爷早早就等在渡口,亲自接赵子默回家,还递了帖子给余笙,请她明日去千金楼赴宴。
王家倒得突然,这一方首富的产业,招人疯抢,里头的门道多着呢。
明日千金楼的宴,正是黎州那些数得上名号的商户聚集在一起,商量着王家那些生意到底怎么抢、怎么分。
赵老爷给她这个帖子,就是拿来感谢她救了他儿子。
余笙却没接,只说刚出远门回来,要歇几天,外头这些事暂时就不插手了。
赵老爷以为自己没跟她说清楚,还想说得更明白些。
被赵子默拦住了。
再三谢过余笙的救命之恩,父子两就先前回家去。
余笙远远看着黎州城的繁华街道,也有种终于回家的喜悦。
飞红滴翠她们把行囊都打点好了,走出船舱来,“大小姐,可以登岸了。”
余笙带着一众人登岸,箱笼货物都在往岸上搬,却迟迟没看见盛怀瑾从船舱里走出来。
“是不是瑾公子睡着了,还没醒?我让人去问一声。”
飞红连忙打发小厮去问。
一只海东青飞掠过河面,扑腾着翅膀,飞入了船舱。
“别去问了。”余笙拦住了飞红她们。
这只海东青是盛怀瑾的。
他第一次来黎州的时候,带着数百金衣卫,这只雄赳赳气昂昂的猛禽最先抵达。
余笙把它的模样记得很清楚。
但是盛怀瑾第二次来黎州的时候,没有带它。
这些天赶水路的时候,她倒是偶尔见过这只海东青的身影。
盛怀瑾会从它身上取下纸条,又让它捎出去一些东西。
想来,是在让它传递消息。
余笙在岸边站了片刻。
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搬东西、点货各自忙碌着。
不多时,那只海东青又从飞出了船舱,冲上云霄,翱翔于天地之间。
盛怀瑾掀开船帘,迎风登岸。
他看见余笙站在岸边,身后风拂绿波,杨柳依依。
他要走了。
他想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一开口不知怎么的,就说了句:
“大小姐,随便给我一样东西。”
余笙其实也知道他差不多是时候离开了。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别的值钱物件都被飞红滴翠收起来了,不好兴师动众地去翻找。
身上这些朱钗玉翠也不方便赠与外男。
她应了声“好”,转身走到树旁,挑了一枝没有黄叶的杨柳折下来,双手递给盛怀瑾:
“礼轻情意重,请世子笑纳。”
“折柳?”世子爷薄唇微勾,想着这柳枝的含意。
思忖了片刻,最后接过了杨柳,递给她一块玉牌。
他说:“一物换一物。”
也不说这玉牌有什么用处,也不说些别离的话,直接转身就走。
“我走了。”
盛怀瑾背对着她,挥了挥手。
转身,便飞身跃上了那艘满载金银财物的船,他头也不回,只有寥寥几个字随风传来。
余笙握着手里的玉佩,对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手,“一路顺风。”
愿你此去重展羽翅,翱翔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