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薪柴将尽。
黄大婶最先离去。
也对,即便身子皮是少女,但芯子还是个八十岁老人,熬了半晚上,合该受不住。
孙闫跟在后面,摇摇晃晃离开。
燕辞一手扶着醉的不成样子的胡不涂,一手按住妄图继续高歌的段星初。
王裴山已经醉了,嘴里还在嘟囔着些什么。
燕辞对着王老三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离开。
越过宋筝的时候,燕辞避开宋筝的目光,红着耳尖尖。
“今晚小心。”
他低声,扶着两个人,走远了。
宋筝轻轻点头,毫不费力的背起醉过去的肖柠。
见王裴山已经睡过去了,就对着王老三打了个招呼,也走了。
这边的城主府里。
花溪有些局促的坐在椅子上。
同样的这个椅子上,她信任的大师兄不分青红皂白,断她错,言她罪过。
她依恋的师姐也偏心别人,真是太可恨了。
她不明白,也不理解,她只觉得好恨……
恨不得那个讨厌的胡不涂消失。
恨不得她的师兄师姐全都在痛苦里过一辈子!
泪水模糊的眼前忽然出现一杯茶水。
递茶的手指修长分明,除了指尖那一点浅粉,余下全是苍白,看着多是病态,又平添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勾人。
“城主大人……”
花溪看向递茶之人,勾长了语调,配上她今日特地画的小白花妆容,谁不说一句楚楚可怜。
“你为何对我这样好?”
苏离执起花溪的手,将茶杯放到她手上,声音温润:
“先喝杯茶润润喉。”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方真丝手帕,捂着嘴,刻意将咳嗽声压得低低的。
放下帕子时,几点红梅映在上面,星星点点,惹人怜爱。
城主大人是唯一相信她,对她好的人,她从未见过如此善良的人。
怕她在篝火上遇见其他人伤心,还特意接到城主府。
这样的人,为何偏偏!
偏偏这样命不长久!
花溪的眼眶又红了,急急道:
“你没事吧!我这里有几颗疗伤的丹药,你快吃了。’
苏离面容憔悴,拒了花溪递过来的丹药,笑的苍白:
“小溪,我可以这样喊你吗?我知道我已经没多少活头了,所以在今晚,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情。”
苏离望着花溪,眼底的悲伤和爱欲快要溢出。
他又低低咳了几声才继续:
“我爱慕于你,从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不同的。我不求你能给我什么回应,也希望你能原谅我的冒昧,只此而已。”
花溪愣住了,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个苍白着脸却依然目光灼灼的男人。
她的心突然有些不受控制起来,吵得的心烦意乱。
她只能红着脸,沉默着,艰难的绞着手指。
苏离忽然伸手,把花溪吓了一跳。
因为坐在椅子上,不能后退,花溪下意识后仰,留苏离的手尴尬的伸在半空。
苏离浅笑一声,自顾自抚平花溪皱着的眉头,声线动听:
“小溪,不必感到纠结,我并非想要什么回应,只是不甘让自己的心动湮于尘埃,除我之外,无人可知。”
花溪绞着的手指一顿,半晌才开口,语气坚定:
“我不会让你死的,其实我是修仙之人,我去找我爹,明天一早,我们就走,御剑飞行,不过三日,一定有办法的。”
苏离被她的话惊到半分,而后轻轻握住花溪的手,道:
“没想到你居然是宗族大小姐,也是,你这般聪慧,又岂能是寻常人家的人呢。我真的很开心,你将来一定能找到好的男子,与你共度一生。不过……”
神他妈的大小姐。
花溪心里冷笑,面上还在继续胡诌。
花溪打断苏离,声音急促,像是担心极了:
“别可是了,你跟我走吧,我爹一定能救你的。”
她说着不由分说拉上苏离的袖子往外跑。
似没想到花溪这么虎,苏离费了些力才拉停住花溪。
他脸上的悲伤没稳住,面容显得有些扭曲,他迫着自己压下不满,再出口的声音带着不可抗拒的魔力:
“你先听我说完好吗,现在你只需要忘记一切,相信我,跟我走,知道吗?”
花溪愣愣的点头。
苏离深邃莫测的眼里添上几分笑意。
他拉上花溪,来到卧室,停在书案旁,摸到案下一个凸起。
咔嚓一声,一道密门打开。
花溪来不及惊讶,就被苏离拉着走向深处。
越过长长的黑暗,花溪终于看见了光。
眼前之景让她说不出话。
她进来的时候是黑夜,可现在,阳光洒落。
两棵巨大的槐树挺立,一生一死。
苏离走到那棵枝叶繁盛的槐树下,十分严肃的开口:
“小溪,长夏城早就是一座死城了,这里的所有人都不是活人,包括我。”
花溪被这句话惊的倒退一步:“城主大人,你在说什么!”
苏离叹了口气,娓娓道来:
“不久之前,长夏城混进了魔物,他自称是天上的神仙,可以帮人满足愿望,只要付出一点代价就什么都能得到。”
花溪疑问:“什么代价?”
“灵魂或者人肉,不过那个魔物似乎更喜欢吃人肉。”
苏离望向槐树,道:
“这槐树一直是长夏城的庇护之树,原本是只有一棵的,那魔物来了之后无处栖身,便寄身老槐树,吸干了所有老槐树所有生气,还迫害了城外的草木,长夏城本是生机勃勃的小镇,现在却……”
苏离叹气,又指着右边生机勃勃的槐树道:
“那魔物为了防止自己的本体被破坏,在旁边幻化了一棵一模一样的槐树,迷惑别人。”
花溪咬唇,艰难道:“所以那些居民是想把我们当成食物,献给那魔物,从而满足自己的愿望。是不是?”
苏离抚上花溪的脸,目光缱绻:
“是。城中居民不便对自己人下手,就打算拿你们开刀。”
花溪软眸娇怯,整个身子因为害怕而止不住的颤抖。
苏离喟叹一声,走到槐树下。
他将手放在树干上,刹那间巨大的槐树微微抖动,枝丫乱晃,恍若见到心爱玩物的小孩,刨开自己的肚子,露出血淋淋的芯子。
花溪乍一回神,哪里还有什么血洞。
树干中心只有一个光色流转的镜面,恍若星辰点缀,迷乱人眼。
苏离回头,整个人罩在了阴影里,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听见他蛊惑人心的话语:
“离死无谓,可是小溪你是无辜的,这棵槐树是长夏城最后的活物,也是离开这座死城的唯一出口,你过来,慢慢的走过来。”
听话蛊开始作用。
花溪的眼渐渐迷离,手脚开始不受控制,一步一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