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烨这些年来一直被人瞧不起。
明明是靠着科举中了探花,被指婚给长公主做驸马后,旁人便说他靠女子吃软饭。
明明他跟随长公主出征,充当军师打赢了几场仗,有功劳也有苦劳,谁能想到长公主一死,他封了侯,旁人又说他踩着亡妻的尸骨享尽荣华富贵。
他要娶夏长意,旁人说他愧对长公主,说他丧心病狂娶了个少女当妻子。
如今夏长意突发意外死了,他们还要把死赖在他头上!
若不是他无实权,要在外人面前维持良善,他高低把嚼舌根的人全杀了!
宋烨越想越气,“景翊在哪?”
家仆欲言又止道:“回侯爷,三公子他……他喝醉了。”
宋烨立马起身离开前院,去了宋景翊的屋子。
宋景翊睡得很沉,即使已经换过衣服,宋烨一靠近他,还是能闻到一身酒味。
新夫人没了,唯一的儿子又这么不争气,宋烨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倒了杯凉水泼到宋景翊脸上。
“谁?是谁敢动本公子!”
宋景翊心情格外暴躁,扬起手正要扇泼他的人,睁眼一看是怒气冲天的宋烨,瞬间怂了:“父、父亲……我只是心情不好去喝了几口酒,没有惹事。”
“我不想管你干了什么,你现在马上到大理寺找闻少卿,想办法让他去一趟夏家。”宋烨不想惹夏家不愉快,不方便直接请闻竞查夏长意的死。
而宋景翊要去闻竞手下当差,由他去暗示一下最好。
宋景翊胡乱擦干脸上的水渍,问道:“夏家发生什么事了?”
宋烨回答:“夏长意死了。”
“什么?”宋景翊瞳孔一震,“我不信,今日是她大喜之日,她就要如愿当上安乐侯夫人了,怎么会死了?”
宋烨没有耐心解释,厉声命令道:“她死得蹊跷,你速去找闻竞查清楚!”
见宋烨满脸肃容,不像假的,宋景翊心凉了一半,整个人翻下床,他想爬起来,四肢却不听使唤,几乎是连滚带爬跑出去的。
宋景翊满脑子是夏长意的死讯,顾不上找闻竞,马不停蹄先去了夏家。
一进门,夏家前院已然变成了灵堂。
灵堂空无一人,四周随意挂了一些白绫,正中间放着一口灵枢,布置得极为敷衍。
宋景翊呆住半晌,嘴里喃喃自语:“夏长意,你让我误以为你心悦我,等我喜欢上你,你却转头勾引我父亲,你是如此心机虚荣的一个人,怎么会让自己不小心丢了性命?”
他一步步朝棺材走去,脚下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棺材有些老旧,他伸手一推,便露出一道缝隙来。
“你干什么!”
夏长意身边的婢女穿着一身麻衣,看见宋景翊要开棺,急忙上前推开他,“不许动我家姑娘!”
“我必须亲自看一眼,才能确定是不是夏长意!”宋景翊一把甩开婢女,瞳孔颤抖着,奋力去推棺材。
“姑娘已经没了!她没进宋家的门,不是宋家人,你不能开棺扰她安宁!”
婢女哭喊着拽住宋景翊,拽不动便整个人趴在棺材板上,不许宋景翊碰。
宋景翊双目猩红,正准备不顾一切大打出手。
“三哥哥!”宋玉雪急匆匆赶来,拉开宋景翊,“你冷静些!”
夏夫人听到前院的动静,也赶到灵堂,看见是一向斯文有礼的宋景翊,微微一愣,“宋公子,你在我夏家闹什么?”
宋景翊恍若未闻,紧紧盯着棺材,整个人像丢了魂。
宋玉雪只好代他道歉赔罪:“夏夫人见谅,我兄长听闻夏姑娘的死讯,一时震惊,才会失了礼数,还请夏夫人莫怪,我这就带他回府。”
夏夫人也不想多管糟心事,挥挥手让他们出去。
宋玉雪扯了扯宋景翊,可宋景翊像块木头一样不肯动,她和碧柳一人一边架着他,才强行把他拖了出去。
宋玉雪推了推失魂落魄的宋景翊,“哥哥。”
宋景翊回过神,发了疯一样大吼:“你为什么拦着我?我要知道她是死是活!”
宋玉雪被他这副可怕的样子吓到,忍着害怕喊回去:“哥哥,我亲眼看见夏长意倒在侯府门前,京兆尹查验过了,夏长意确实是死了!”
“你这样闯夏家的灵堂,不仅会惹夏尚书不悦,还会害父亲的名声更坏,你何必为一个死人去闹呢?”
“不,我不相信她死了……”宋景翊这时候才猛然想起宋烨的话,扭头就跑。
宋玉雪拉都拉不住,“哥哥,你去哪?”
宋景翊头也不回,在长街上奔走,往大理寺的方向去……
另一头的莲青堂内。
宋云荷见夏家将夏长意带回去,放在了棺材里,她担心夏长意待在棺内会出意外,特意来问谢云亭:“师兄,你确定你的药不会被医师发现吗?”
谢云亭将桌上的一瓶瓶毒药倒入碗中,动作文雅得像是在点茶,“七日花是我研制多年的毒物,服下后气息和脉象暂时停止,前六日毒素会悄然渗透全身,无论是表面上看还是诊脉,都不会有异象。”
宋云荷问:“那第七日呢?”
谢云亭神色淡淡道:“第七日会有中毒之相,过了时辰,人就救不回来了。”
谢隐坐在一旁擦拭着自己的宝剑,随口附和了一句:“是啊,这出殡、下葬都需要时间,万一拖延了一点时间……”
“宋家和夏家都不想把此事闹大,不会出殡的。”宋云荷急急打断道,仍是坐立不安,“可停尸七日,实在是有风险。”
她原以为夏家为了掩盖此事,会尽快将夏长意悄悄下葬,谁知夏家竟给夏长意设了灵堂,这就意味着尸首要放足七日。
她猜想夏尚书此举是为了给宋烨一个面子,可这样便打乱了她的计划。
绞尽脑汁思索良久,宋云荷还是想不到破局的办法,“这七日我会在夏家守着棺材,以免生变。等小九回来,你们让她直接去夏家找我。”
谢隐和谢云亭应声后,宋云荷又要了许多用得上的解药。
一踏出莲青堂,她直直撞上了风止,迅速后退几步,“怎么哪里都能撞见你,你跟踪我?”
风止今日穿着斗篷,遮住下半张脸,浑身充满杀气。
只是一见到宋云荷,风止周身的气压缓和下来,指了指旁边的无名铺,“我住这里。”
宋云荷一惊,火速折回莲青堂关紧门。
“收拾东西,我们赶紧离开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