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还是太子时也没少在雪地中跪着,甚至背部皮开肉绽,他上了药便也能熬过去。
许是这两年在竹隐山养得金贵了,今日这一跪宋宴回没挺过去,半夜就开始发热。
“母妃,母妃……”汗水擦了又淌,床上的宋宴回手紧紧抓着床边那只大手,在梦中呼唤母妃。
“主人,这药都喂下去这么久了,他身子怎么还这般烫嘞?”
没见过宋宴回这么脆弱的一面,站在床边的小木干着急。
看来是难受得紧,云不归的手都被宋宴回掐出印子来。
云不归本想给他渡点气,结果全被打回,他亦是束手无策,只能不停用热毛巾给他擦拭。
“估计是小时候都没犯的病全堆积到此刻了,你们去把浴桶搬进来,再多烧点热水给他药浴。”
“是。”
宋宴回从小警惕性就强,知道他不喜欢别人看他洗澡,云不归给他脱衣服时让小木和小布都退下。
本以为那日看到他后背那些伤已经够可怜,等他身上衣物全部褪去,云不归呼吸一顿,他身上其他地方也没一块好肉。
眼中连泛涟漪,眼尾不禁湿润,云不归心脏狠狠揪了一下。
真不知他小时候是怎么过来的。
药浴时宋宴回表情痛苦,云不归得时刻盯着他,不然一不留神他就整个脑袋都滑进桶中。
在药桶中泡了许久将他体内寒气逼出,感觉他退热,云不归终于松一口气。
等把他擦干再换上干净衣物,天已经渐渐泛白。
折腾一夜,宋宴回再睁眼已经是第二日快日落西山,床边只有小布和小木守着。
“醒了?我去拿吃的来。”小布笑容欣慰,说罢快速走出去。
“来,慢点。”小木扶着他靠坐起来,小心谨慎的模样仿佛面前是个易碎的瓷娃娃。
“师父呢?”宋宴回哑着声音问,像起床找娘的小孩。
昨日虽烧得迷糊,但他模模糊糊间还是能感受到有人给自己洗了澡,无微不至地帮他擦拭身体。
“一大早去京州嘞,说是那边出现一只凶煞情况紧急,他走前特意叮嘱我们照顾好你。”
“不过你这小娃娃也真是,主人都没骂你,你干嘛自己跑那雪地里跪着找罪受嘞?不知道自己这小身板弱不禁风的啦,主人昨夜衣不解带照顾你,愣是一晚上都没合眼。”
本以为自己这训斥宋宴回会扬起下巴反驳回来,结果他却把头低下去,像是在悔过。
小木轻轻揪起他的辫子好奇盯着他的脸看,“咦,奇怪嘞,你居然不反驳我?”
他手放在宋宴回额头,细尖的嘴都快戳上宋宴回的脸,“神气,难不成一场病把脑袋烧坏嘞?”
直到宋宴回推开他的手,他才松一口气,“好嘞好嘞,没坏。”
这次凶煞好像确实棘手,云不归这一走就是四个月。
宋宴回等到春暖花开也没等到云不归,以前他从未觉得日子这般难熬。
这天,化成原形的小木又一头撞在树上,嘴拔不出来。
宋宴回手指拨动他的鸟身来回打圈,眼睛却一直盯着云不归平日遁回来的入口。
“别转嘞别转嘞,要吐嘞!”小木头晕目眩,胃里翻涌。
小木本来还期望他把自己拔下来,没想到这坏家伙拿他转圈打发时间。
“坏家伙,把我拔下来,我要不行嘞。”
“嗯。”坐在石头上的宋宴回应一声,手却继续百无聊赖拨弄着。
“你这坏家伙,等主人回来我非要告你一状不可……”
小木骂骂咧咧,突然感觉身子垂下,两个眼珠子来回转,宋宴回已经跳下石头一本正经训练。
“圣光追摄,攻无不克,破!”
不再那么急躁,静下心来的宋宴回修为稍微有点长进,法阵之内的花瓣飘落。
台阶上响起脚步声,来人踏入这花海中,风尘仆仆却笑得明媚。
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时小木突然开口破坏气氛,“喔~我说怎么不逗鸟改认真修炼嘞,原来是等的人来嘞,咦~某些人好会装哦!”
“等人?是在等为师吗?”云不归盯着宋宴回问,眼里含笑,熠熠生辉。
宋宴回摸摸鼻头,回道:“没有,只是刚好在此处修炼。”
“哎是嘞是嘞!也就是病好后每日跑来此处修炼,修炼前拉长脖子看下面有没有动静,听到点风吹草动就兴奋往下瞧,见不到人又满脸失落而已。”
小木毫不留情给他拆穿。
“呵呵呵呵……是吗小团子?”
“六甲九章,天圆地方,遁。”法阵圈在树上,片刻便没了小木的身影。
宋宴回自己还遁不走,但遁一只鸟绰绰有余。
“你,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才没有这样。”因为心虚,小脸染上红晕。
云不归笑眯了眼,还是给他留足面子,“为师早跟你说了小木喜欢夸大。”
“不过你的进步让为师刮目相看。”
云不归走近,抬手想揉揉他的脑袋,想了一下又顿在半空。
“可以摸。”宋宴回咬着下唇。
“呵。”云不归手放上去,“现在不怕长不高了?”
宋宴回发出一句嘀咕,“会长高。”
摸了也能长高。
“呵呵呵呵……走吧,回家吃饭。”云不归很自然牵起他的手,他的变化确实令他欣慰。
回去的路上,宋宴回犹豫半天才开口:“你下回去除煞,能不能也带上我?”
以前一门心思都是如何变得强大,现在有了牵挂,他不想这样日复一日地等待。
“你想下山?”
“嗯。”怕他不答应,宋宴回又补充道:“以后我会听话。”
“你可知除煞是很凶险且辛苦的事,要没日没夜追踪,不比待在山上安稳舒适。”
上次那只食煞只是成千上万只怨煞中最低级的一只,他得告诉他问题的严重性。
宋宴回眼神坚毅,“我不怕。”
他曾面对过这天下最可怕的人,不是那种遇到点挫折就哭哭啼啼的小孩子。
“那行,那以后为师下山便带着你。”
其实他一直在等他跟自己提出这个要求,毕竟以后的路他得自己走,也是时候培养他独当一面的能力了。
“嗯。”一声随意的鼻音暗含雀跃,宋宴回低头遮掩嘴角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