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鹿尽量冷静地看着他,却无法克制爬上浑身的不寒而栗。
她忽而明白了些什么,微微扬起下颌,高傲的姿态迎视着他:“原来,我说你为什么处心积虑地接近我。就是为了这个,我这个怀着你弟弟孩子的孕妇,对你的魅力就这么大吗?”
容信庭微微蹙起眉心,她不装温柔不装乖了,用这些尖酸的话讽刺他。
他清醒地告诉自己不要上当,平静坐在她床边,开始削水果:“护士过会会进来测量血压和送药,先躺下休息一会。”
“容信庭,你不敢面对吗?还是无话可说?我原以为我们是互相演戏,没料到,你却假戏真做,对我动了真情?”
江鹿轻轻笑了下,眼底尽是苍白,手指勾起容信庭的下颌,试图让他有所情绪波动。
她所遭受的不痛快,也必要还回去。
她眼底无光地看着他,挑着笑意问:“男人对女人,无非不就是想睡吗?孩子生下来以后,我让你睡一次,你帮我留下孩子,如何?”
“啪”地一声,容信庭手中的碗狠狠磕在桌上,发出不小的动静。
江鹿被他推开,她倒在枕头上,露出冷冽的淡笑,死死紧盯着他。
他逆光站在她床前,向来温存的神情,难见地一点点冰冷:“江鹿,别试图作践自己来挑战我的底线,对你没有好下场。”
“说中你的心事了?我本身就是这样的人,当初和容迟渊在一起,不也是用同一招?本质上每个人都是出来卖的,只不过卖的东西不同而已。”
江鹿慢慢从枕头上爬起身,“每回你抱着我,胸膛的心跳有多剧烈,呼吸有多沉重,手掌有多热,你当我感觉不到吗?承认对我有欲望,然后实现它,我会配合你一次,让你一辈子不后悔。”
她漂亮眼尾沾着淡笑:“若你强行要带走我,我这样的人,可不会乖乖服从,或许某天晚上,你就是抱着一副尸体入睡。”
“你的手段,还是一点没变过。”
容信庭呵笑了声,褪去眼底的失控和冷意,走近江鹿面前,温暖手指抚弄着她细滑的脸颊,“只可惜,我和我弟弟不一样。我本不是重欲的人,实现不了的东西,我也不愿放手。哪怕得不到你,我也希望能永远把你留在我身边,生生世世陪着。”
江鹿脸色微沉,跪坐在床板上手指一点点收紧。
“我猜刚才那番话,也并非你本意。让我答应睡你一次,换两个孩子逃脱,然后在中途刺我一刀,或是给我一脚,让我直接残废,我岂不是太亏?”
江鹿紧紧咬唇,双眼戾然。
容信庭松开她的脸颊,慢慢直起身:“收起你的小心思,留在我身边,给你的只会比容迟渊的更多更好。”
容信庭走出房门时,冷不丁冲到眼前一具黑色的身影,一拳就要朝他砸过来。
他反应比那攻击者更快,一手稳稳扼住那人的手腕,常年骑马健身锻炼的体格,让他比常人还要更加健壮。
待看清那人,容信庭冷笑两声,松开他,扔给远远赶来的手下:“何保镖,还真是非常忠心耿耿呢,只可惜容迟渊教你的那一套功夫,正好与我所学相克。”
何尘被三四人押在地上,双眼猩红:“容总现在还未苏醒,您和老爷就带人重伤他的部下,禁闭江小姐,你们做这样无耻的事,容总醒来后不会放过你!”
容信庭缓慢理了下衬衫领口:“是吗,那也得等他醒得来再说。”
何尘怒视,拼命往前冲:“你!”
容信庭神情轻慢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忽而他的助理梁梦走上前,压低声线:“容老爷来消息,说是找到赵田静了。”
容信庭脚步微顿,随即道:“走。”
*
“滚开,我不吃!”
江鹿连续三天将鱼汤粥饭打翻在地,几个护士都已习惯。
互相望一眼,只得默默收拾退出。
几个护士推着车离开,议论纷纷:“这江小姐每天都不吃东西,身体越来越差,怎么能生产啊。”
“这可怎么办?容大少今天不在,容老爷也不见人影。”
“强行打镇定?可用量和调配都是温蒂医生在负责,现在温蒂医生被扣押,不允许见江小姐。”
几个讨论着,忽而与一个模样清丽温婉的女人擦肩而过。
那女人停下高跟鞋,笑着看向她们,伸出莹白的手掌:“交给我吧。”
她端着汤食出现在门口,两旁保镖见了,也未阻拦:“谭小姐。您要进去吗?您要当心了,这个女人闹腾得很,怀着孕都打伤两个护士了。”
“没关系,我和她是旧识。”谭书晚温声道。
旋开门把进门,一进去就看见空荡荡裹在被子里的身形,那么枯槁纤瘦,小腹高高隆着。
她在门口站定了一会,缓步走进去。
江鹿背对着门,闻到屋里充满食物的味道,就觉得恶心反胃:“我不想说难听的话,但是请你滚出去。”
谭书晚坐在她床边,微笑着说:“江鹿,你也有今天。”
那熟悉的声音,让江鹿身躯一震。
猛地转过身,黯淡视线里,映着谭书晚的笑靥,她竟以为是错觉。
谭书晚面无表情缓缓搅着汤粥:“你怀的是迟渊的孩子,你这样绝食,又是在惩罚谁呢?”
她从床上艰难爬起身,盯着谭书晚:“你知道容迟渊在哪里?”
谭书晚的动作一滞,旋即她笑了笑:“原来到现在,你都不知道啊。迟渊被你妈妈亲手刺中了胸口,差一点就死了。”
江鹿心脏狠狠一震,忽而眼神失了焦,愕然地看着她。
“你说……什么?”
谭书晚眼底一抹刻骨的冷意:“江鹿,要我说你这样的祸害,就应该死在Y国,下十八层地狱。”
江鹿猛地抬起头看向她。
谭书晚一字一句地质问:“当年你哥半夜在家睡得好好的,若不是你一通电话,撒娇要他去接你,他会死吗?迟渊也是,你走后,他明明在榕城过得好好的,若不是惦记你肚子里那个,他会抛下一切去找你,变成这副样子吗?”
她耳边却听不进一个字,“容迟渊现在在哪里?他现在怎么样,醒了吗?”
“和你无关了。容时政很生气,动用Y国全部的关系,找到了你妈妈赵田静。”
谭书晚垂敛着双眼,“他残害了吕警官,更不会让你妈妈活的。”
江鹿心情狠狠激荡,紧随而来的疼痛涌出身体,漫入骨髓里,只在一瞬间。
小腹下方在剧烈收缩着,她痛苦地尖叫一声,倒在床上,温热的液体从双腿之间溢出。
“江鹿?”
谭书晚蹭地从床上起身,眼前的江鹿宛如脱水的死鱼,额上瞬间布满冷汗。
生过孩子的她,经验所觉这不是好事,连忙摁响床头铃铛,“医生!”
医生匆匆赶来,是几个陌生的白人,他们看着眼前此情此景,女人在床上痛苦尖叫着。
为首的医生惊呼:“羊水……破了!快,要生了!快来人!”
江鹿只觉漫天疼痛弥漫着自己。
但那一刻她竟然连生的希望都无。
她痛苦地看着天花板,陌生的一张张脸。
她大口张嘴喘息着,一阵又阵宫缩的疼痛,又将她的思绪拽了回来。
她有两个孩子,她还有放心不下的人,容迟渊,他还活着,他还在等她……
还有妈妈,她……
最后一丝力气间,江鹿抬手死死抓住谭书晚的衣服:“谭书晚,如果孩子有任何闪失,你就是……最大的罪人。”
谭书晚满脸仓皇。
她本只是想来挑衅示威,怎想她连容迟渊的事都不知道。
情绪浮动会这样大,导致突然早产。
她慌张不已地摇头:“不是的,跟我没关系,江鹿是你自己身体不争气,你别想栽赃我……”
“这走廊就有五个摄像头,无死角地记录你是怎么走进我的病房,你逃不掉责任……”
江鹿不断喘息着,感觉力气在流失,加速语气,“你想脱罪,就答应我一件事!去把温蒂医生找来,只有她了解我的情况,才能保孩子平安无事,我只要她给我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