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书晚双腿发软,被闯进来的医生撞开:“你……”
江鹿痛苦的嗓音尖叫:“没时间了!快去!”
谭书晚当下顾不得去想江鹿到底要做什么。
她满心都是自己闯祸了,完蛋了。
孩子若是保不住,容时政捏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而她还有子安,她的子安……
谭书晚越想越惊恐。
当下之急,她认为自己和江鹿是统一战线。
去找那个最熟悉江鹿,医术最精良的温蒂!
时间紧迫,谭书晚不敢耽搁一分钟,闯出房门,撞过一波又一波的人,高跟鞋都甩掉了跟。
*
傍晚的夕阳如血,一点点染红吞噬着天边。
病床上的男人似是预料到了什么,手指轻轻动了动。
随即他睁开双眸,疲倦致使他双眼皮轮廓格外深邃,动了动唇瓣,
虽是阴沉的傍晚,但也刺得他瞳孔,格外地疼。
容迟渊轻眯着双眸,挪动了下僵硬的脖颈。
映入视线的,是靠着小憩的秦淮,与正托腮看着电脑的南霖。
他轻轻咳嗽了下,胸腔震颤,带动他浑身每根骨头都疼痛不已。
南霖最先听到动静,惊喜地走去:“醒了?”
随即秦淮也睁了眼,睡意顿散:“容总!”
他眼眶骤然一红,捂唇笑了出来:“太好了太好了!可算是醒了,我去叫医生。”
检查过一番后,医生说,过了危险期,身体状况还算稳定。
但还需要住院观察至少一周,在这期间不可下床,探视也最好减少。
南霖给他喂了点水,容迟渊淡敛着浓眉,俊美的脸在苍白灯光下显得惨淡而病态。
莫说张口说话,他此刻连呼吸都是疼的,额头上沁满了汗。
不知是怎样的意志坚持着,让他第一时间唤出那个名字:“江鹿呢?”
声音里的颤抖听得人很心疼。
南霖和秦淮交换了下眼神。
南霖说:“江鹿和孩子都好好的。你可要快点好起来,这样江鹿生产时,你能陪在她左右。”
“她还,”容迟渊喘了喘,气息微弱。极度压抑着疼痛,但无论如何,都想把话说完整,“她还在生我的气。”
南霖叹息,一切前因后果,在等待迟渊醒来时都听秦淮说了。
“怎么会,她只是怀孕期间激素增高,导致情绪不稳定。她心里是有你的,她的身边也只有你,所以你要好好恢复,才能做她和孩子的后盾与靠山。”
许是被说动,容迟渊深暗的眸底渐渐涌出一丝光。
他张着病弱的唇瓣,轻轻喘息:“她,不知道吧。”
南霖眼神温和,唇侧微勾,“当然是瞒着她,我们告诉她,你回榕城工作了。”
容迟渊的表情安定下来。
又望向秦淮,开口:“赵田静呢。”
秦淮摇了摇头:“对不起容总,还没能找到。国内海关也设置了人把控,但一直没消息,赵田静应该还在Y国,没有回国。”
“不能被容时政……捷足先登。”容迟渊手指攥住床单。
说的话越多,他的喘息就越粗重,满头的汗几乎浸湿枕头,“赵田静会死在他手里。”
南霖看不下去他这副自残模样,打断道:“好了,这些我们都知道,你不许再说话了。”
容迟渊嘴角落着淡淡笑,“这点痛算得什么。”
“你再说话,我就把你这样子拍下来,给江鹿发去。”南霖没好气,“我劝不了你,自有人收拾你。”
这招是有奇效,床上男人撇撇唇,病弱脸色飘过丝烦躁,别过脸去,沉默了。
入夜,容迟渊又睡了过去。
安静的病房连时针走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秦淮去外面接电话,留南霖一人在病房等待。
南霖翻看着书,手机跳出一条消息,秦淮发来的:【南先生请出来一趟,大事不好了,江鹿早产了。】
南霖当即瞳孔震惊,整个人僵在那。
但他深深呼吸,抑制住了情绪,下意识望向容迟渊,依旧安睡。
轻手轻脚地出门,秦淮正面色铁青苍白地站在阴影里。
南霖心跳惴惴,抓住他的肩膀:“不、不会吧,难道孩子没……”
他双眼血红,傍晚因为容迟渊苏醒的喜悦,顿时跌入谷底,化为悲痛。
“不,是双胞胎。”
秦淮手臂垂落,脸色苍白而疼痛,“但江小姐受到刺激早产,身体不好,所以……”
秦淮悲伤地闭上眼:“很不幸,只保住了一胎。”
南霖双腿发软,后背贴在墙上,一寸寸下滑:“怎么会这样……受刺激,可有说受什么刺激?”
秦淮摇摇头,强撑的情绪也十分不好。
他沙哑着嗓子:“您也知道,容时政全权主管着江鹿那边,我们的人都被扣押,包括何尘,也受伤了,这消息还是偷偷带出来的。”
两人收拾情绪,彼此沉默了许久。
南霖平静了下来,慢慢扶着墙沿起身:“保住一个,至少还保住一个,有孩子就有希望……”
他抬头看向秦淮:“可有说,是男是女?”
秦淮摇了摇头:“但说容时政特别高兴,我猜,应该是男孩。”
南霖却高兴不起来。
他颤抖着点燃一根烟,无法缓解胸腔窒闷的疼痛。
蹙着眉,眼眶沾染红意:“还记得一月前,迟渊买了很多女孩的小衣服,小玩具,拍照跟我们圈子里的人炫耀说,他的女儿未来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公主……”
他发狠地抬脚踢着墙壁,一下又一下:“如今女儿没了,要我们怎么去说?怎么去告诉他?!”
“南先生您冷静。”
秦淮颤抖着扶他肩膀,“现阶段,我们得保密。天意不可违,保住儿子,也并非坏事,我们要有希望,总会有看到希望的那天,总会好起来的……”
*
江鹿的生产过程十分曲折,生到中途就没了力气,紧急顺转剖。
大出血昏迷了几日,在第三天的时候,苏醒了过来。
她的身体和羽毛一样轻盈,窗外暖洋洋的阳光洒落在被单上,将她四肢都暖融化了。
“你醒了。”
熟悉却让她心寒的声音,是容信庭。
江鹿睁开沉重的眼皮,身子没什么力气,但勉强能爬起。
容信庭倒了杯水递到她手里:“辛苦了。”
江鹿唇色苍白,巴掌大的脸在浓郁的墨发之中,显得漆黑双眸愈发硕大,惹人怜爱。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容信庭,蠕动雪白唇瓣:“孩子呢?”
容信庭轻抿唇,低眸看下腕表:“每天早上7点,中午12点,以及晚上11点是准予你喂奶的时间,其他时间,孩子会交给容家这边……”
江鹿久久没有眨眼,眼珠子发酸,她阖眼轻嘲地笑了笑。
她早该有所预料。
艰难怀胎多月,冒死早产下的孩子,她连看一眼的权利都无,时间还被算计和克扣着。
容家这些人骨子里都流的冷血,根本不拿她当人,只是生育的机器。
容信庭手指抚过她额前的发:“本来,这些时间是没有的,是我向父亲请求,让你和孩子有最后共度的时间。”
闻言,江鹿抬起沾满凉意的双眼:“我还要跪下来感激你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