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典韦、李奇等人率领一千七百部曲进入辽东,并在沈奕的接应下,毫无波澜地加入了申雄所在的大营。
跟随而来的六千余士卒家眷,先被申雄虚传只有四千人,又假以“流民”的身份,安排在了襄平城东尚未开发的大梁水河畔进行开垦、耕种,并由田丰亲自负责和监督。
而这些百姓的口粮,则由申雄自掏腰包,暗中交由沈奕进行采买,但明面上却说是租借给流民生活和耕种,且在秋收之后就会双倍收取回来。
当这件事情传到了各地豪强的耳中,他们不但没有怀疑,反而嘲笑申雄果然是个莽夫,根本不知辽东气候,想要在秋收后回本那是千难万难了。
当然申雄也从严崇的口中得知了他们的态度,不过他并未生气,因为他可从来就没想过能在新开垦的土地上立即实现丰收,他的回本希望可一直都在这些豪强的身上。
这件小事没过几天就被辽东的“大人物们”都给遗忘了,他们才不会关心所谓的“流民”的生活呢,他们自己搜刮民脂民膏都忙的不亦乐乎,如何奢侈的纵情享受才是他们每日所要思考的问题。
而军营内,申雄也忙着整训士卒,他将这新来的一千七百老卒分成了两部,一部千人,令李奇、申剑带领;一部有士卒五百人,外加五百骑兵,令典韦、曾扬带领。
至于剩下的两百人,则全部转为了申雄的近卫,随时护卫在他的身旁。
而之前的一千辽东本地士卒,则由申雄继续直属,只是多了一个杜誊作为副手。
而想要养活这三千两百人,却也不是一件难事,因为申雄不仅可以提前预支部分太守府存粮,还能将豪强们所送上的礼金私下里用于购买周边郡县的陈粮。
在地头蛇们的无视下,郡兵大营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里面的士卒已经不是他们往日里所能简单抗衡的那些人了。
这些士卒不仅兵甲坚韧,还擅长武技,且十人一小阵,百人一中阵,千人一大阵,无论是打斗还是团战,他们都绝对远超普通州郡士兵,就算比之朝廷精锐也不差多少了,仅是时间问题而已。
……
时间慢慢进入了五月。
郡兵大营之中,申雄看着正在比拼的士卒,感受着他们的精神状态与战斗意志,嘴角不仅微微上扬,心中的自信也再不用遮掩了。
他让典韦等人继续监督比试,自己则转身走入了主帐之内,然后派人从太守府内叫来了沮授。
申雄示意沮授先坐,然后笑着问道:
“文博,你观我军现在如何?”
沮授笑着点了点头,道:
“授认为府君之兵已经可以算是精锐了,毕竟营中大部分士卒都是去年跟随府君大杀四方的老卒,他们或许武技还有待提高,可单论杀气他们已经不逊于任何一股边地强兵了。”
听着他的这些夸赞,申雄脸上笑意更甚,要说眼下这辽东谁最了解他的心思,不是潘凤,也不是曾扬,甚至不是他之前的任何一个部下,反而是眼前这个才跟随他几个月的沮授了。
过了而立之年的沮授,无论是在学识上,还是在兵略上,都有非常人可相比的见解与筹措,一点儿都不愧于他昔日所获得的茂才之名。
笑过之后,申雄忽地神情一肃,道:
“文博,三月已过,你觉得眼下到了动手的时候了么?”
沮授也收敛了笑容,正经说道:
“府君不必犹疑,眼下时机已然成熟,郡中贪官污吏丝毫没有收手的迹象,各地豪强的习性也已经彻底暴露,各县百姓都对他们怨声载道,甚至府君再不动手,百姓们都要将埋怨转移到太守府的上面了。”
申雄心中再不迟疑,昂声说道:
“既然如此,那明日我等便开始拔除这些郡中毒瘤,还辽东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闻言,沮授拱手郑重道:
“府君之愿,亦是授之愿矣!”
……
翌日上午。
辽东太守府内,一众属吏正在办公,忽地冲入了一群带甲士卒。
各曹掾史一阵惊慌,只有功曹掾范常率先冷静了下来,对着士卒们喝问道:
“你等可知这是哪里,怎敢持兵入府?”
可回答他的不是这些小卒,而是从小卒后方走上来的严崇,只听严崇冷漠道:
“范常,你私以太守府的名义,帮助范家强行兼并了一百多户人家的土地,害得众多百姓流离失所,其中不少人更是卖身与你范家为奴。
甚至你范家还当众打死了十一人,强抢了五名妇女并带回范家欺辱,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如何狡辩?”
严崇说完就拍了拍手,后方士卒立即就将落难百姓、死者家属中的十余人,以及范家不法记录全都带了上来。
范常看到这些人后,心中恐慌不已,但嘴上还是倔强道:
“严子泰,我是太守属吏,你无权抓我!”
可这话传入严崇耳中,他却是嘴角微笑,嘲讽着道:
“范常,你以为没有太守下令,这些郡兵会听我一个郡丞的指挥吗?”
范常恍然,他先前还没注意,现在才发现这些士卒根本不是贼曹之人,也根本不是县卒,难怪看起来如此精悍,连兵甲也都装备齐全。
想清了这些,范常立时双腿无力,瘫坐到了地上,嘴上颤颤道:
“太守怎么会,怎么会…”
严崇可不会管他是什么反应,当即对着士卒们挥了挥手,这时两个甲兵直接出列将地上的范常给扣押了起来。
然后严崇就将目光投向了其余各曹吏员,在众人忐忑的心情下,冷静地念出了一串名字:
“倪秩、时胜、汪盾、戴繁……皆有罪在身,全数抓捕”
“是”,小卒们立刻上前扣住了所有被念到名字之人。
“郡丞,我等冤枉啊”
倪秩等人是真的怕了,赶紧辩解道。
但他们面对的可是严崇,申雄眼里的铁面法官,怎么可能因为一些求饶声而动摇。
严崇毫不惯着他们道:
“铁证如山,全数带走”
郡兵们全副武装,将一众蔫了气的曹吏直接架走,根本不容他们反抗。
……
同时,襄平县衙。
沮授带着三百郡兵蛮横地冲入了里面,依着竹简上面的名字直接开始抓人。
“县令吕完,县尉宋援,县贼曹梁松……勾结豪强,以权谋私,尽数缉捕”
在郡兵们的霸道之下,两百孱弱的县卒根本不敢还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县府大部分官吏都被无情带走。
然后,县卒们被也被解了兵器,由郡兵押到了大营之中看管起来。
……
襄平城墙。
申剑带着五百郡兵迅速封锁了四方城门,严禁城内城外之人流窜。
“太守有令,今日抓捕城内罪犯,任何人都不得以任何理由妨碍太守府办事,否则一律按罪羁押”
在衣甲鲜明的士卒面前,无论豪商还是小民,全都认了怂,好好地在城内待着,根本不敢有所异动。
城外的行人看着紧闭严防的城门,又对上城头郡兵们犀利的目光,只能无奈叹气离开。
……
襄平王家。
“父亲,太守突然下令全城戒严,不知究竟是何缘由?”
王家长子王构对着王家族长王康问道。
王康皱着眉头,摇了摇头道:
“为父也不知啊,现任太守不过就是一个纯粹的莽夫,他之前可是从未管过郡中事情的,现在怎么就像发了疯一样。”
王构点头认同,接着说道:
“父亲,我们王家送给太守的礼物…”
正当他说话之时,王家大门轰然倒地,院中僮仆失声惊叫,一群穿着坚兵利甲的士卒猛地涌入了王家大院。
“是什么人来我王家闹事?”
王氏父子走出正堂,急忙抓住了一个正在逃窜的下人喝问道。
下人呼吸急促,说话都不利索:
“是,是郡…”
可他还未说清楚,远处便传来了一道粗犷的男音:
“太守有令,王家违反朝廷规定,以盐铁走私草原,罪同叛国,不容有赦,全数抓捕归案,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说话之人正是典韦,今日受命负责带领手下八百悍卒抓捕城中违法豪强。
王家父子刚对上典韦看待死人一般的目光,心中便是一跳,顿时有些口干舌燥,还未想出如何狡辩,就被一旁冲上来的两个士卒一人一脚给踹倒在地。
“啊——”“啊——”
两道死猪一般的叫声在院内响起,下人们吓得赶紧躲了起来。
典韦冷哼了一声,挥了挥手,士卒们一拥而上,将王氏男女老少以及宾客下人,全都抓了起来,捆住双手押往郡府大牢。
在将王氏财富书契搬运一空后,典韦又令士卒将王家宅院封存了起来,然后带领大部分士卒继续前往其他豪强之家。
……
襄平城外。
李奇、杜誊正各自带领着五百士卒攻占各家豪强的田庄、牧场,没收一切粮食、牲畜、马匹,将管事和下人全数缉拿。
“太守有令,重罪之人一律抄家,奴仆一律归为官奴,田亩一律归为官田,农户一律为官府耕作,敢有反抗者,当即镇压,不论死活”
可惜豪强们大多住在城中,田庄里负责管理的只是一些庶子旁支,他们根本就不想为了主家的财产而拼命,所以都老实被郡兵捆住了双手,希望官府能够以此减轻罪责。
庄内农户刚开始还有些惊慌,担心受到牵连,但听到官府不会动他们,还让他们继续耕作,仅是主家变成了官府而已,他们那颗悬着的心又再次放了下来。
在严崇、沮授完成了缉捕之后,又有五百士卒在曾扬的带领下出城抄没豪强,押运各类物资,镇压几处有力抵抗的田庄。
……
直至傍晚,襄平内外总算安静了下来。
二十一家豪强,三十六家大户,七十九家刁民,全数被太守府缉拿一空,襄平为之震动,百姓欢呼喝彩。
城中仅余苏、樊、左、邢等四家豪族,以及赵、秦、李、蒋、何、张、唐、孟等八家大户,全都战战兢兢,闭门不出。
可太守府的一道邀请下来,十二家家主皆不敢有所违逆,穿戴整齐后便亲自赶往太守府赴宴。
宴席上,申雄看着小心谨慎的各家家主,暗暗点了点头,看来他是彻底震慑住这些人了。
“各位,今日本官抓了上千违法乱纪之人,得到了襄平百姓的热烈庆祝,不知你等有何看法呢?”
众人心中慌乱,不知如何回应,倒是苏家主苏斌率先匍匐在地认错道:
“我苏家有罪,不该抢占乡民水源,还请太守责罚我一人,不要牵连了苏家上下”
其余人也立时反应了过来,先后匍匐于地上开始认错。
“我左家有罪,不该将布价涨了一倍”
“我樊家有罪,不该高价屯粮”
“我邢家有罪,不该掺假酒水”
“我赵家有罪,不该苛待民户”
“我秦家有罪,不该挤压商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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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人认错完毕后,申雄却是没有立刻回应,反而吃起了一只小羊腿,一边咀嚼一边喝酒。
待将羊腿吃完,众人也跪得腿酸了之后,申雄方才擦嘴说道:
“你等罪不至死,但想要赎罪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知你等愿意付出什么代价呢?”
众人正绞尽脑汁地想着,又是苏斌率先开口说道:
“我苏家愿献上粟米万石,还请太守宽恕”
随后,众人也跟着说道:
“我樊家也愿献上粟米万石”
“我左家愿献上良布三千匹”
“我邢家愿献上陶碗十万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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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雄笑着点了点头,抬手说道:
“都起来吧,各位家主都是明理之人,愿意改过自新那是最好不过,但若是以后还行犯法之事,就不要怪本官从重处置了”
众人连忙起身感激道:
“我等谨记太守之言”
申雄哈哈一笑,举起酒杯道:
“各位家主,今日之后我等便是朋友了,朋友间可是不能欺骗的啊”
苏斌等人赶紧敬酒道:
“这是我等之幸,我等万不敢欺瞒府君”
随后,申雄就将严崇介绍给了众人,让他负责接受各家献上的物资,监督各家日后的行为。
一场酒宴下来,申雄很是满意,苏斌等人虽说有些醉酒,但心中也是安稳了不少。
……
五月三日。
太守府派兵前往辽队、新昌、安市、汶县,抓捕违法官吏三十人,犯罪豪强、大户二十家。
五月四日。
望平、平郭两县县长、县尉、县丞皆被郡府带走,换以程奂、耿武暂代县尉之职,管理一县大小之事。
五月五日。
无虑、沓氏两县官吏、豪强被郡兵带走。
五月六日。
沈奕携太守令抵达西安平。
五月八日。
李奇带兵入驻番汉城。
五月九日。
申剑携申雄文书抵达蓟县,上交幽州刺史府。
五月十五日。
曾扬携带重礼回到洛阳,暗访中常侍张让。
五月二十日。
辽东太守申雄亲自监斩重罪者八百人,判充囚犯一千人,收取官奴一万人。
五月三十日。
太守府下令没收三十六家豪强、一百八十家大户之产业,共得良田四十九万亩,宅院两百七十座,店铺五百间,粮食一百万石,登记隐户十万人。
六月五日。
太守府裁汰老弱兵痞一千三百人,重新招募了一千八百青壮,将辽东郡兵扩充至了五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