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我用平生最大的声音吼了出来,直接就冲了过去。
直觉告诉我不能让他进来,而我一向相信直觉。
我下了狠心拿刀用力砍在他手上,就想趁机把门拉回来。
第一次干这种事,手不受控制地有些抖,正好扎在他的手背上,不深,很轻松就能拔出来。
回想起高中的教过的,缩手反应是非条件反射,不需要大脑皮层控制。
一般人的话我的计划就成了,可没能想到这大哥居然能控制的住不松手。
我看着他的脸,没有一点表情,只有那混浊的眼珠死死地盯着我。
太狠了,太他喵的敬业了。
震惊之情塞满了我的心,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呆。
黑色的血液从伤口涌出,源源不断,顺着手流下,滴落在地上却不见了,白色的地砖还是那样洁净。
这恐怕不是一般人啊。
我没法思考其他,一只手死死拽住门,一只手把刀拔出来一次次再捅下去,就和疯了一样不断重复这个动作。
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手都露出了白骨也不松手,就死死地拽着门,一动也不动。
另一只手还提着塑料袋,却不打算拿给我了。
那只手已经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整只手,深的可以见骨,浅的也流出血。
整只手都染成了黑色,白骨若隐若现,血不断从手上流下,又消失。
饶是我这个“凶手”也有些触目惊心,赞叹这个人的忍耐力同时又是怒从心中来。
“喵的,你要敬业就贯彻到底啊,东西给我赶紧爬。”我向他咆哮,他却仿佛听不到一样,姿势都没有任何改变。
他看起来行将就木,力气却不小。
我高考完就开始健身,力气比一般同龄男生还要大几分,结果和一个枯草一样的老人拔门还五五分,太邪门了。
想到这,我咬牙,手上的力气又大了一些,真是吃奶的力气都要用出来了。
他还是那个姿势,只是手上的力在默默增加,还是和我僵持着,看起来一点也不吃力。
随着他渐渐加力,我一只手有点支撑不住了,只好放弃了水果刀,两只手齐上阵,又艰难地维持一个奇怪的平衡。
注意力不再放在他的手上,我开始打量他。
视线一触及到他的左手,我就发现了他并不是真正的静止,只是左手的动作微不可察。
那只还完好的手像是被放了慢动作,如果不仔细看多半发现不了他的手正从握拳状慢慢张开,关节变化实在细微,一个松手的动作不知道慢了常人多少。
他想把袋子丢了让另一只手加入战局。
这个念头带着疑惑一起来了,他为什么不直接丢了呢?
掩饰着让我发现不了好像没什么意义,毕竟他一只手我就已经要招架不住了。
怎么回事,就像一个非常不灵活的机器人,虽然力气奇大但不灵敏。
不,已经不是不灵敏了,简直就像已经很久没有动过,手上的零件已经生锈了。
但是刚才把举起口袋的动作可一点也不缓慢啊。
不行,一直僵持下去,感觉我会先脱力,而且等他左手得空,后面怕是要完。
“对不住您嘞。”我把手猛地一松,果然他马上就向后跌倒在了地上,我夺门而出,直奔楼梯间。
那道视线,又出现了!
手还没有碰到扶手,突然感到背上有一个推力和一阵剧痛。
“靠啊啊啊啊……”怎么可能!
我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旋,就像一床破败的棉被,磕磕绊绊,滚下了楼梯,直接滚到了五楼。
瞬间剧痛侵蚀了大脑,我张口却连呻吟也发不出。
手死死护住了头,也阻止不了受伤。
好痛,全身每一处都是摔下来的证据,手上全是挫伤和擦伤,左腿,不能动了。
头磕在了灭火箱上,头痛欲裂,额头上还有粘腻的液体流下,糊在脸上。
向身后摸了一把,背上的刀,好像插的更深了,伤口火辣辣的。
他多半还会追过来,现在还有一线生机,只要有人能够救我。
求生的意念支持我挣扎着爬起来,扶着墙,爬着去五楼求救。
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血就糊在了眼睛上,看不清也挺好,但不管是谁,救救我啊。
“救命,咳咳,救我啊。”我嘶吼着,“咳咳咳……”喉咙好痛,嘴里是血液特有的咸腥味,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内伤。
我不断地往前爬,不敢回头,沿途留下了一路血迹,敲了一路门,却没有一个门为我打开。
一路的努力,不过是换来一次次失望罢了。
到了走廊的尽头,最后一扇门就在眼前,严密的门透不出一点信息,让我分辨不了这是救赎,还是生命的终站。
拖着这破损的躯体,我到了门前,心中期冀和恐慌并存,敲响了这至关重要的门。
上天保佑,救救我。
我闭上了眼,心里在呼唤所有我能记起的神仙,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的神,救救我吧。
我不断拍打着这扇门,留下一个个血手印,响应的却只有我力气的逐渐削减,和越加微弱的拍门声。
等待回应的这十几秒,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时间。
我的大脑只关心这扇门,周围的一切都无所谓了。
我无比期待我是电视里的女主角,能够绝境逢生,无论是门突然打开把我拉进去还是警察来了,都好。
只要能摆脱困境,怎样都好。
我不想死,我才二十岁,未来本有一长截路走,我真的不想死啊。
可惜,现实不是电视剧,我也没有那么好运,没有奇迹发生。
没有动静,我头靠在门上,闭上双眼,接受大脑反馈的这个信息,绝望地感受血液流失,身体在慢慢变冷,意识越来越不清楚,眼皮愈加沉重。
在生命的最后一段,疼痛已经开始模糊了,脑袋却还运转着。
对不住这户老哥了,明天他回来高低要被血手印震惊一下。
我的移速可不快,正常人应该早就追上来了,他应该在暗处观察吧。
为什么不直接杀掉我,难道是喜欢折磨被害者,躲在暗处看他们苦苦哀嚎,挣扎无果在绝望中死掉,品味他们悲伤的变态吗?喵的。
我强迫自己抬起手,按住背后的刀。
“啊……”我一点点把刀从身体里拔出,死死地咬着嘴唇,却还是难忍地发出哀嚎,剧痛让我直冒冷汗,也让我更清醒了一些。
汗水和血一起流进嘴里,又咸又腥。
喵的,真痛。
我强撑着往身后看了一眼,他过来了。
那个老人缓缓走来,踩在瓷砖上却没有脚步声,满是皱纹的脸上看不清什么情绪,嘴唇紧抿着,混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像是巴不得我马上死掉。
他身后一只巨大的金色眼睛,似在远方,又似近在咫尺,让人捉摸不透。
莫名有些熟悉啊,好像在哪看到过。
我用最后的力气把刀甩过去,却堪堪落在了他脚边,呵呵,没力气了,不然弄死你。
我记住你们了,老子过奈何桥不喝孟婆汤,下辈子再报仇……
以前不太信这些,现在我只希望是真的,好让我能够报仇。
爸,妈,对不起。
眼前渐渐暗了下去,思绪也渐渐沉重。
最后一眼我看到那个老人眼神惊恐,身上冒着黑烟,身形散去。
“喵。”一声尖锐的猫叫声撕裂了这带着死亡色彩的寂静。
我咬住舌头,努力想打起精神,却连睁开眼都无法做到。
丝丝疼痛恢复了我些许触感,脚边似乎有什么东西,一动也不动。
他不可置信地尖叫声响起,“不可能啊啊啊……”
疼痛好像消失了,我忽然感觉到无比平和。
怀着对下辈子报仇的希望,我失去了意识。
最后时分,裤兜里的符闪着金光悬在半空中,轻柔地包裹住我,把我护在金瞳之下。
“任务……失败”意识消散之际,只能听见这声机械又冰冷的电子音,伴随着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