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壑理解他的心情。
若此刻能有个藩王起兵,帮忙分担朝廷的压力,对北平来说是极大的好事。
更别说这个藩王还在重要军镇,大同。
而且代王与燕王的关系不一般,二者不仅是兄弟,还是连襟,代王妃是自家奶奶的亲妹妹。
朱瞻壑轻轻摇了摇头:“没成功。”
“大同有个守将叫陈质,当初随宋忠在开平屯军,爷爷在怀来攻破宋忠后,此人便逃回了大同。”
“代王爷爷起兵时被此人发现,又被控制起来,严密囚禁住。”
朱棣顿了片刻,才摇头一叹:“可惜了。”
他又感慨道:“若是诸王都有代王这般远见,如今咱们爷孙俩也不用在这犯愁了。”
“你看看宣府的谷王,和代王本是一母所生,这差距就如天和地一般!”
说到最后,朱棣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
蜀王朱椿、代王朱桂和谷王朱橞都是郭惠妃所出。
蜀王朱椿喜欢读书做学问,“博综典籍,容止都雅”,与人亲善,和每个兄弟的关系都很好,太祖称他是个“蜀秀才”。
代王朱桂就不如他兄长,性格暴躁,多行不法,是个类似于朱高煦的人物。
谷王朱橞则是个前后不一的人。
少时其聪颖好学,喜读书经,深得太祖喜爱,封王时将他委以重任,放在宣府这等军事重镇上。
但自从就藩后,天高皇帝远,谷王就好似换了个人一般。
又或者说,他不再掩饰自己的本性。
朱橞借助建设宣府镇城,构筑长城的机会,在宣府一代横征暴敛,骄横跋扈,欺压良善,结党营私。
这也是朱棣不喜欢他原因。
此人藏的太深,连父母都瞒了十几年,又怎会对他人真心?
朱瞻壑没去评价这些爷爷辈的王爷们,他转移话题道 :“爷爷,你这次在真定大败耿炳文,朝廷知道了以后,会不会换将?”
“换将?”
朱棣眉头一皱,思索了片刻轻轻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
“耿炳文这次败的太惨,虽然朝中已无可用之将了,但朱允炆亦然有可能撤换他这个败军之将。”
“且真定兵马已不足以北上,朝廷定会再遣兵马,若调换将领又会换谁呢……”
“爷爷,我觉得有可能是曹国公。”
朱瞻壑提醒他。
“李九江?”
朱棣一怔。
“可他也并未领兵作战过……”
朱棣眉头紧皱,统领数十万大军并非儿戏,朝廷能派这么个人来吗?
“朝廷再遣将领,肯定要遣一位高权重之人来,如此替代长兴侯方能服众。”
“魏国公身份敏感,朝廷现在不可能任他为将;武定侯老迈,用他和用长兴侯无甚区别……”
朱瞻壑一连否定了数个有可能的人选,最后才道:“如今能为大将出征者,只有曹国公了。”
“这也算是矮子里面拔将军,就算都不合适,也只能挑个最高的。”
“矮子里面拔将军……”
朱棣揣摩了片刻,脸上露出笑容:“这话说的倒是贴切。”
“朝廷现在可不就是矮子里面拔将军吗?”
“若是李九江来……”
他陷入了沉思,似乎在考虑要如何应对了。
朱瞻壑没打扰他,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就告退了。
回去的路上,有宦官在前面打着灯笼引路,后面有高武紧紧跟着,朱瞻壑便走便思索。
今天同朱棣的对话倒是提醒了他。
鸟铳暂时还看不到什么进展,这是一件碰运气的事,自己也不能吊死在这一棵树上。
朱瞻壑觉得自己可以做些其他有用的东西,能对这场战争有帮助的东西……
他细细思索,在脑海中做着筛选,想着自己能做些什么。
……
九月初二。
大军刚回北平,安稳了没几天,永平的军报便传了回来。
昨日吴高、杨文领兵出山海关,进袭永平。
永平守将赵彝传信中说,他们暂且能抵御住辽东兵马的攻势,但无力出城反攻。
接到情报后,朱棣当即召集诸将在殿中商讨了一番,但最终还是定下暂不驰援永平的战略……
从殿中议事回来后,朱高煦有些闷闷不乐。
“儿子,你说你爷爷到底是怎么想的?”
书房中,朱高煦躺在一晃一晃的安乐椅上,双手枕在脑后:“反正现在真定被咱们打怕了,耿炳文肯定也不敢再北上,这时候不去料理吴高,难道还要等他打下永平再去?”
说到此处,他突然认真起来,两肘撑起上身,盯着朱瞻壑道:“你说是不是就是这么回事?”
“我看书上说,什么锦上錾花不如雪中送炭,要是他现在去救永平,人家就不会太感谢他。”
“要是等永平被围多日,马上就要破城了他再到,那人家肯定非常感谢他……”
朱瞻壑正修改着桌上的图纸,听了他这一番论述,颇有些哭笑不得:“爹,你想的也太多了吧?”
“怎么就想太多了?”
朱高煦颇为不服气:“以前我什么都不想,你爷爷奶奶就说我遇事不过脑子!”
“现在我看了书,你就说我想太多了。”
“怎么说都是你们是吧?”
朱瞻壑有些无奈:“爹,你看书看得太少,太片面了,你得学会判断应该在什么事上多想,什么事上少想。”
朱高煦面上还有些不服气,但朱瞻壑继续道:“爷爷他不去支援永平,肯定不是因为你说的那样,永平守将难道不知道如今他在北平吗?”
“要是他什么事都没有,还非要拖到永平城破的时候再去,那人家岂不是会记恨他,又怎会有雪中送炭的感激呢?”
“这……”
朱高煦陷入沉思:“那你觉得他这是为啥?”
朱瞻壑笑了笑,没先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爹,上次我请你弄的东西,你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