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实在是舒坦,虽然没有丫鬟婆子暖被,但也将就了。
看在几千两银子的面子上,大寨主亲自给他安排了一处最好的小院儿,
反正自己也就住一晚,就没必要吹毛求疵的挑剔了。
走出房门,大大地伸个懒腰。今天心情好,连太阳也上赶着巴结,刚刚好照到前院儿。
扭着腰做了几下扩胸运动,感觉痔疮好了很多,现在已经不疼了。这老姜头还有几下子,就弄了个土方子,还挺有效。
蹲在院角打瞌睡的一小土匪被开门的响动惊醒,两步蹿到陈子御身前,双腿跪倒,磕了个头,舔着一副笑脸:“小先生,寨主今天备了酒席给您庆功,见您老休息,小的不敢打扰。现在已经快到正午,劳您移步随小的赴宴。”
真是个可人儿,姿态做的丝毫不做作,言语说的让人舒服。如果是个俏女子,陈子御说不得要轻薄两句。但这个男人让他放弃了招揽成小弟的念头,吃了饭就下山本就是自己的打算,如今名字都懒得问。这小子还是继续从事山贼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吧。
叫上二狗,这就去赴宴。
“前头带路”
把双手往身后一背,摆出一副风轻云淡的高人模样,用下巴尖儿朝小土匪点了下。
得了吩咐的小土匪麻溜的起身,弯着腰在前面带路,一副小心的神情像极了之前自己上铺的老大哥。
一个快四十的人,没有一点脾气,任谁都能踩一脚。陈子御本是看不起他的,同事在一起的吹牛打屁的时候,烟都不给他散。一次站点聚餐,尾声的时候,老大哥过来单独敬他酒,说是感谢陈子御没欺负过他。
男人就是这样,酒喝大了就成了兄弟,陈子御从他口中得知了他是站点最少投诉的秘密。他给人家下跪,不管有理没理。
火上头的陈子御踹倒了绿化带的栏杆,抽出钢管就要找上门替他出气。尼玛,辣椒放多了是骑手的错吗?一个投诉,公司直接就是罚五百。
老大哥双手抱住他大腿,一句话就把他浇醒了。
“兄弟,我老娘在医院要钱看病,媳妇天天伺候着老娘,小娃在上学。一次投诉就是老娘两天的药钱,我舍不得老娘死啊。”
一把扔了钢管,把老大哥扶起来。让老板上了一瓶五十六度的二锅头,什么都不就,一瓶子酒俩人一分,一口气就下了肚。
“大哥,你是勇敢的人,是有担当、有责任的人。是个爷们儿,顶天的汉子。你跪的不是那些垃圾,你跪的是家人。为了家人肯舍弃尊严、同样的我也相信你能舍弃生命或是一切。”
都过去了,每个人都在为各种目的努力的活着,从古至今皆是如此。
当踏进‘聚义堂’的时候,陈子御还是忍不住问了姓名。
“小人,周二娃子。”
陈子御点点头,表示记住了。刚进大厅就被浓烈的酒气给掀了个跟头,捂着鼻子进去。
大厅里连同三个寨主大小二十多号头领都在,狼藉的场面看得出来已经喝过一场了。
好些张八仙桌凑成的长案上堆满了酒坛跟骨头。
有趴着吐的,有吆喝划拳的,更有俩货只穿了兜裆布在角力,上首的寨主喝得早已红光满面。
小心躲着地上的骨头跟污物,还是差点滑一跤。抬起脚一看,是条差不多两拃长啃得干净的鱼骨头。
山里水潭就没有这么大的鱼,肯定是连夜下山去采购的,都是狗肚子装不了半两香油的货。
这可不是陈子御所处的世界,精盐可是硬通货,用不着先卖成铜钱儿,直接就能换东西。
“你们就可劲儿造吧,本就缺油水的肚子就这么来一下,保准你们个个窜稀。”
“哈哈,小先生醒了。快,上座。”
罗彪瞧见了刚进门的陈子御,放下酒碗,站起来一伸手,就把喝多了趴在二寨主身边的小头目揪着领子给扔到一边儿了。袖子还在板凳上虚扫两下,示意陈子御坐。
二、三当家把剩下的头目鼓噪站起来给陈子御抱拳行礼。
“来人,收拾一下,重新上酒上菜。”
外头那些守卫瞧着里头的酒肉早就急不可耐了,一窝蜂地进来,眨眼间就拾掇了干干净净。一个喝的迷迷瞪瞪的头目,本来是拿着羊腿啃的,转眼间手里的羊腿就没了。
热情的土匪们上去就把他拉来,这算什么?“添酒回灯重开宴,这就是顿散伙饭?”
“多谢大寨主抬爱,”见人家示好,自己也不能不表示,也抱拳回礼。
等把陈子御拽来到近前还未坐下,面前就被放上一只黑釉陶碗,一个土匪拿过酒坛豪气地给他倒满,丝毫不在意自己插在酒中油乎乎的大拇指。
陈子御却瞧的直皱眉,真想把酒碗扣他脑袋上。他知道这孙子肯定没洗手,这帮货根本就没饭前洗手的好习惯,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跟不上。
“让小先生见笑了,不是不重视先生,也不是罗某不懂待客之道。而是兄弟们苦了不少时日,见了酒肉就没了命,实在管不住了,这碗酒就先给先生赔罪。”
罗彪怕陈子御不高兴,赶忙解释一番。毕竟最讲规矩礼节可是读书人。
“哪里,哪里。在下虽是刚上山不久,但也看得出众头领过的清苦,在下不会放在心上的。至于赔罪一说,实在是不敢当。”
“好,小先生真是率直之人,来,干。”罗彪一口饮尽碗中酒,亮了个碗底儿,真的是一滴都不剩。
“小先生,请了。”
随着罗彪打头儿,其余众人齐齐站起,面对陈子御,皆是双手举碗,一饮而尽。然后一个个瞪着牛眼盯着他。
陈子御朝站在门口的赵二狗招了招手把他唤到近前,拿起酒碗递给他,温柔说道:“二狗,这几日服侍我,你可是辛苦了。这碗我敬你。”
赵二狗哆嗦的双手接过,垂泪说道:“多谢官人赐酒。”
他自十一岁离开村子出来当学徒,就没得到什么人重视。此刻,第一碗酒赏给自己,让他感受到了尊重。一口饮尽,看陈子御的眼神越发的敬仰。
陈子御哪里有那么多想法,只是单纯的不想喝那碗洗手水罢了。他重新拿起一只没用过的新碗,自己倒上。高举过眉,半转身对土匪们示意一圈之后一口饮尽,同样的也亮了一下碗底儿。
就这个姿态立马获得土匪们的好感,齐齐喝了声彩。陈子御也抱拳道声谢便坐了下来。
赵二狗也混了个末座,好歹是小先生的人,这面子要给。
“众家兄弟,给大家正式介绍一下。这位便是陈子御兄弟了,自幼入深山跟随名师修习,刚入山寨给献上制盐秘法,自此后咱山寨再无钱财之忧了。来,大伙儿再敬陈兄弟一碗。”
趁着上菜的功夫,罗彪把陈子御介绍给了众土匪。
“小先生虽不是武人,可这份豪气真是让人敬佩。饮烈酒如饮泉水。”
跟寨主几人各干了一碗,就得到这个称赞。
二十三度的酒喝到嘴里,微甜、有些酸、还有点儿涩,更别提浓浓一股酒糟子味儿,着实的喝不惯。
“谢大寨主夸奖,小子虽是文弱,但也是好酒之人。”
“这陈兄弟还不熟悉大伙儿,现在某家就介绍一番。某家,罗彪,匪号-奔雷虎。这位是二寨主陈英瑞,江湖人称--追魂枪,自幼修习高家枪,着实厉害,再过五年某家便不是对手了。早年间遭了官府陷害,家破人亡。不然早已是统兵的大将了。”
“大哥过誉了,若不是当年救命之恩,陈某早已是一杯黄土了,便是驰骋沙场的理想也如梦境一般了。”
“名将之后,小子敬佩。”说着便与二当家干了一碗,算做认识了。
“这位是三寨主高永年,江湖人送-踏月摘星,一身轻功如燕掠水,更别说横练的鹰爪功劈山断石。之前你可是见过哦。”
“三当家武功卓绝,几下就杀得官差丢盔弃甲,也怪小子当初连累三当家了,这杯权做赔罪。”
“好说,好说。日后陈兄弟可要跟老夫多亲近亲近啊。”
三当家满脸笑容,看陈子御的眼光总感觉有些说不出的深意。
“亲近个鸡毛,劳资明天就下山了。”陈子御心里暗想。
“剩下的众头目都自己介绍一番吧。”罗彪吩咐一声就跟他俩兄弟喝酒去了。
“我,沈柱子,匪号-不怕死。陈兄弟,来干。”
不怕死?这是啥鬼外号?没想到更离谱的还在后头。
“我,病毛虎,陈兄弟,干”
“我,拐子狼,干”
“在下,阴判官,请问大寨主,陈兄弟可纳了投名状?”
一个面色焦黄的四旬老者,站起身手端酒碗,满面和煦,可语气怎么都不是让人很舒服。
“尼玛,找事儿的吧。”陈子御面色阴冷不做一语,先看看这孙子作什么妖。
“哎~~郭兄弟,陈兄弟献上的制盐之法已经远远抵过投名状了。”三当家听到此处连忙搭话道。
“三寨主,不是小的驳您面子,投名状这是大寨主定下的规矩哦。”
见郭京不相信自己的解释,还拿大哥压他,顿时火气就上来了。
陈子御也在想,劳资又不惹你,干啥揪住不放?
“郭兄弟,老三说的对,确是抵了。这投名状,哈哈,哈哈哈,不提也吧。”
一提到投名状,罗彪就想到了冯远回来报告陈子御下山劫道反被村妇揍的场景。
“大寨主,此间又没外人,给兄弟们都说下呗。”见里面有隐情,郭京更加不会放过。
姓郭的是吧,你求佛保佑千万别犯劳资手里。陈子御恨恨地盯着他。
“冯远,你小子当时是在现场的,跟大伙说下。”
罗彪赶紧大口喝下一碗酒,把这口顺下去,不想则以,一想起来就笑的要岔气。
期待这一天好久了,这几年就指着陈子御这小子的笑话活了。冯远,嘴上叼着鸡腿儿,二话不说跳了出来。把鸡腿在嘴里转一下丢了骨头就开讲,还拉过拐子狼给他配合表演,生怕自己拙劣的言语表达不出当时的现场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