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诺不再和魏元元打哈哈,他一把将魏元元扛起放在肩膀上,长腿一迈便飞快到了马栏。
马栏四周围了一圈人,珍珠躺在地上,眼神湿漉漉的,硕大的肚子随着喘息而上下起伏……
魏元元本以为这句“不好”是骗人的,想从她这里套出治疗之法,不料是真的不好了。
“快放我下来!”
魏元元心中焦虑,用力打了就阿元诺一把,差点没把他背脊骨打断。
阿元诺:“???”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魏元元,显然没料到她的力气如此恐怖!
后者已迅速跑到珍珠身边,一边检查一边道:“怎么会这样?珍珠的情况明明不严重的啊?没有马倌或者马师吗?人呢!喊他们过来啊!”
她真的只是农业人,不懂兽医啊!
嘉里看着魏元元慌乱的神情,苦笑一声道:“马师……已经自尽了。”
“什么?”
魏元元怔怔抬眸,嘉里的意思是……军队中的马师竟然是“叛徒”?
她回头看阿元诺,后者站在人群中,神情已阴沉得仿若恶鬼。
嘉里咬牙道:“八八,珍珠作为王子的马,骁勇善战,日行千里,还极通灵性……整个西戎都找不出这么好的马,它还几次护过你,你救救它……求你……”
这显然是一场政权的内斗。
若是其他的马,魏元元肯定不会以身涉险,毕竟这件事情吃力不讨好,万一救不起来,肯定要掉脑袋。
但珍珠……
它会对她亲昵,替她取暖……
它是这几日来,魏元元心中唯一的柔软,若不是有珍珠,她说不定已经冷死在夜里了。
魏元元深吸一口气,轻轻将额头贴在珍珠的脸颊边,用大周话温柔道:“珍珠……我真的不是兽医,所以没办法给你用药,但我也听说过一些方法,只是从来没做过,可能这过程中你会有点疼,你忍一忍好吗?我们一起努力,你争取活下来……等你活下来,将来如果有机会,我介绍我的宝贝茂茂和琉逐给你认识……”
“哼哧……”
“你乖乖的,好吗?相信我。”
阿元诺沉沉看着少年人一边抚摸梳理珍珠的鬃毛,一边浅浅低语,她小小的身躯甚至还没有珍珠一小半大,但莫名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他想要说些什么,但仿佛说什么都只是给她压力,便允诺道:“你若能救珍珠,以后本王子便不再将你当成奴隶。”
魏元元连个白眼都懒得给这大傻逼,低声道:“劳烦殿下准备一些烈酒,还有大量的盐水、油、清水和干净的布。”
没有生理盐水和润滑油,只能用盐水和油来替代了。
“酒、盐、油?”
这怎么听都不像正经要救马的样子。
对上阿元诺审视的目光,魏元元站了起来,直视他,不卑不亢用大周话淡淡道:“我们大周有句话,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殿下精通大周话,应该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若殿下确定了,就按我的吩咐做。”
阿元诺沉默片刻,点头让人去准备魏元元要的东西。
等东西到了之后,魏元元便把袖子撸了起来,直接固定在了上臂的位置。
虽然阿元诺早知道这小农夫皮肤白皙,却没想到她竟白得身上没有一丝瑕疵,纤细修长的双臂,就像是矜贵温润的羊脂玉。
修长,柔美。
这……是男子的手臂吗?!
不,不对,并非白玉无瑕,因为她右手掌心都是被砂砾划破的伤口……
他深吸一口气抬眸,发现不少将士们都用震惊、错愕甚至是贪婪的眼神,死死盯着小农夫的双臂,他当即冷喝道:“不相干的人都滚出去!”
“不用。”魏元元一边净手一边道,“让他们仔细看,他们自己的马自己救,我只救珍珠一个……”
说完,魏元元把洗干净的左手用烈酒消毒,又涂上了油,这才让人将珍珠架起来。
珍珠似乎感觉到魏元元的好意,便吃力着站了起来。
“哼哧……”
魏元元凝神闭眼,再次睁开时眼神极其坚定。
“珍珠,你别怕,我们一起把这难关跨过去。”
“哼哧……”
魏元元说完,便众目睽睽之下,把那纤细漂亮的手一点点探入了珍珠的谷道。
此乃掏结术,是中兽医的一种治疗方法。
马骡结症又叫肠便秘或肠阻塞,是马骡肠管内粪便停滞而引起的一种发病率较高的常见疾病。
发病急,治疗不当或治疗不及时死亡率较高。
而掏结术顾名思义,就是医者用手徐徐伸入直肠,找到结粪后,隔直肠按摩结块,促使结块变形或松软,便于排出,如直肠结粪,可直接取出。
在魏元元的世界里,掏结术早在北魏的《齐民要术》中就有记载——治马大小便不通,眠起欲死,须急治之,不治,一日即死;以脂涂人手,探谷道中,去结屎。以盐内溺道中,须臾得溺,便当差也。
掏结术不仅历史非常悠久,甚至在魏元元的那个年代,它依旧是一种有效的治疗方法,它是中兽医的重大发明。
说起来简单,但真做起来不仅要胆大心细,还要能忍住那种心里的恶心感。
魏元元本身是学农的,没少和各种肥料打交道,若是在柳叶县,她还有个羊肠手套戴一戴……
可即使如此,她也没有一点嫌弃和闪躲的意思。
她的神情非常认真,仿佛做着什么极其郑重的事情。
汗水顺着魏元元的鬓角落下,滑过她精致小巧的下颌,是非常狼狈的,但她全神贯注、心无旁骛的神色仿佛有着某种魔力,能攫取每一个人的目光。
恰好此时一滴汗水滑入了魏元元的眼角,辣得她频频蹙眉。
阿元诺看着,竟鬼使神差地上前,替她擦掉了眼角的汗珠。
“谢谢嘉里。”
魏元元以为是嘉里,随口道了一句谢。
嘉里怔了怔,想要解释却无法解释,便主动站到了魏元元身边,想着若她还要需要人擦汗,就他来吧。
阿元诺不动声色后退了两步,那拭过她汗珠的指尖滚烫滚烫的。
他攥紧手,想把这种异样压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魏元元站得腿都麻了,一切才顺利起来。
马素有“玻璃肚”之称,魏元元几乎是一点一点,“燕子衔泥”般才慢慢将粪便取出来,再加上大量盐水灌肠,和珍珠的配合,这场“手术”总算是成功了!
魏元元整个人像是从水里面捞出来的一样,喘着重气用大周话道:“接下来一、两顿不能喂,如果珍珠实在疼痛,就牵着它溜溜圈,防止它剧烈运动和奔跑、滚转、跌伤等等,避免继发肠变位。还有,康复期间要保证饲料质量,饮水充足,并加喂食盐,适当运动,避免过劳或长期休闲。”
魏元元说完,举着自己一言难尽的手看了眼还堵在自己面前的阿元诺,真想就这么糊在他脸上。
“殿下能让一让吗?我需要水冲洗一下左手。”
魏元元右手伤口没愈合,可不敢用右手搓洗左手,万一感染了,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了她,只冲洗。
但不搓只冲,估计怎么冲都有味。
阿元诺这才侧步让开,魏元元高高举起满是“哔哔哔”的手臂,一路抬头挺胸从西戎人面前走过。
她不是不知道有些西戎人对她的心思,呵呵,来啊,起心思啊,她倒要看看自己这满是“哔哔哔”的手臂,谁还意淫得起来!
哼哼!
恶心得你们晚上做噩梦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