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诺吩咐嘉里看好魏元元,这才起身离开,他一走魏元元就睁开了眼睛,道:“我可以埋了她吗?”
“她”自然指的被豆子撑死的女人。
嘉里并不同意,但魏元元的眼神太干净了,就这么哀哀看着自己,而且她的脸上、脖子上、手上都是斑斑血迹……
嘉里不是容易心软的人,但到了嘴边的话不知怎的就变成了“我去问问殿下”。
“谢谢……”
这一声谢谢,嗓音还是粗粗的,却比一早要好了不少。
嘉里犹豫片刻,还是从怀中掏了一株药草给她,道:“把这个嚼碎了含在嘴里,能治疗喉咙痛。”
“谢谢……嘉里。”
这是小少年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嗓音沙沙哑哑,却糯糯的。
嘉里不知为何,脸颊莫名一热,慌乱道:“不、不用……”
言罢,他便匆匆离开了。
魏元元本以为自己要等很久才能有“答案”,不料阿元诺这狗东西竟然当了一回人,同意她埋葬女人。
魏元元不敢问嘉里借刀,刀对于西戎而言是不啻于马的“金贵”,怎么可能用来凿一个大周人的墓坑?
魏元元用木棍“哼哧哼哧”刨了很久,才刚刚能把女人埋进去。
这期间,嘉里一直在旁边看着。
把沙土填上后,魏元元又道:“嘉里,我可以给她写个墓牌吗?”
写墓碑什么的是大周人的传统,嘉里并未多想。
“可以。”
魏元元拿了小石头,在墓牌上刻下了“无名氏之墓”五个字。
嘉里也是懂一点大周的文字的,魏元元写的这几个字他恰好都懂,没有些什么不该写的,若说有什么特别……那就是魏元元的字特别丑……
把“墓碑”立好,魏元元才去马群旁边休息。
也不知道阿元诺那狗东西是不是“变性”了,这夜竟没绑着魏元元的脖子,而是绑了她的脚,所以这一晚魏元元倒是睡了个好觉,只可惜大半夜被冷醒了……
昨天夜里是在马栅栏边睡的,或多或少还有草垛子呢,今天什么都没有,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寒彻入骨啊。
魏元元蜷缩着身体,不断催眠自己入睡。
突然,一个暖烘烘的庞然大物拱了过来,魏元元吓得一个激灵,睁开眼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到了“暖源”,竟是珍珠……
原是珍珠见魏元元冷,特意跑过来用自己的身体给她取暖。
魏元元本来不委屈、不苦闷,可被珍珠这么一弄,她喉咙便哽咽了。
她瓮声瓮气用大周话道:“你这么好,为什么有个这么坏的主人?”
“哼哧……”
“你还帮他说话,他差点扯断我的脖子,还要杀了我,还不把人命当人命……”
“哼哧哼哧……”
“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计较了。”
“哼哧。”
“……谢谢你,晚安,珍珠。”
魏元元睡着之后,阿元诺才慢慢从暗中走了出来,他俊脸紧绷,就这么冷冷看着拼命要和魏元元贴贴的珍珠,嘴角下沉片刻,到底没把珍珠喊起来。
罢了,就这样吧。
这小农夫说得对,他现在还需要他的“知识”,若这小农夫真的死了便不美了。
等他将来没用了,他再好好收拾他。
……
大军休整了一夜,翌日天色一亮便熟练地抹去了露宿过的痕迹,继续起程。
阿元诺的人虽然调整了军马的饲料配比,但几日下来,马群的状况似乎并未立刻好转,能成功排便的马依旧不多。
若继续这么下去,只怕他们还未回到王庭,马就会折损一半。
这日,军队恰好行进到一个峡谷修整,有人进言道:“殿下,战马们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我们必须想个办法才行。”
“是啊殿下。”
阿元诺何尝不知要想办法,他已经派人去请更专业的马师了,只是一来一回,不知道还要多久。
他们正说着,远处传来了骚动。
一匹淡黄色的骏马突然悲鸣一声,重重倒了下去,挣扎了片刻便没了气息。
这是这几日来死亡的第四匹马,死亡和悲伤的阴影如同乌云,笼罩在场的每一个人。
阿元诺去看了马匹的状况,神色冷凝,心如刀绞。
对比他的痛苦,另一边的魏元元似乎格外轻松。
因为嘉里的照顾,魏元元的苦逼日子总算是好转了些许,脖子和手掌的伤口也在逐渐愈合。
说来也要感谢这里的天气,因为干燥,所以不利于细菌滋生,否则魏元元的伤口肯定会化脓。
心烦意乱的阿元诺一抬眸,便看到魏元元看着手掌伤口笑盈盈的眉眼。
阿元诺不痛快极了。
笑笑笑!
这个小农夫还能笑得出来?马匹死了有什么这么好笑的?!
阿元诺脸色阴沉着快步走到魏元元身边,一把揪着她的手腕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发现她小小的掌心里,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口……
他微微一愣道:“怎么搞的?”
魏元元:“???”
这家伙脑子有病是吧?他们西戎人拖得还想装傻?
魏元元把手腕拧了回来,道:“殿下有吩咐吗?”
阿元诺暗暗磨牙,掐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和自己对望,道:“你有办法对吗?”
魏元元眨眨眼:“我没有啊,我只是一个小农夫。”
阿元诺逼近她,看见她清澈的眼神里倒映着自己气急败坏的神情,微微一愣,道:“你一定有,你要怎么才愿意出手?”
魏元元真心实意解释:“殿下信也好不信也好,我真的只是农夫。”
她不是兽医,所以无能为力。
两人冷冷对峙,眼看阿元诺脸色越来越臭,魏元元甚至为自己的脖子默哀时,远处传来了嘉里慌乱的声音。
“不好了殿下!珍珠它情况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