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元元“咕噜噜”仰头大大喝了几口烈酒,十分豪爽且利落,看得闻罗等人不断拍手叫好。
“好!”
“哈哈哈哈!不愧是魏小郎君!”
“真有魏百户的风范啊!”
“是个汉子!哈哈哈哈哈!”
“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
……
有酒有肉有老友,现场氛围不断攀升,众人也越喝越高兴,等孙彻慰问完陈千户回来后,看到的便是这样的画面。
七、八个将士们东歪西扭倒在地上,魏元元手中拽着牛皮酒壶,单脚踩踏着木桩子,指向摇摇晃晃的闻罗大喊:“喝!谁不喝就是不够兄弟!喂喂喂!闻哥你碗里还留着这么多酒干嘛?养金鱼吗你!喝了!”
然后魏元元转身大步走到王铁牛面前,“哐当”把手中的酒囊和王铁牛的碗一碰。
“来!各两个今日不醉不归!”
王铁牛脸都绿了,嘟嘟囔囔半天,然后扶着被人“哇”一声吐了出来,偌大一个人,在魏元元面前竟然像小鹌鹑一样颤抖着。
“喝……喝不动了……喝不动了啊……小郎君……我喝不动了……”
魏元元眉毛一皱,小脸凶巴巴道:“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言罢,她又举起酒囊咕噜噜喝了个底朝天,最后还晃了晃,确定一滴不剩后才丢开它,又去扒拉别人的酒囊。
所过之处,若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扒拉着扒拉着,眼前出现了一弯极其漂亮健硕的腰线,在玄黑色长袍的包裹下,宛若精雕细琢的艺术品般。
魏元元眨眨眼,嘀咕道:“这蜂腰,太好看了吧?不知道有没有腹肌和马甲线?”
但这腰上没挂酒,魏元元兴趣不大,转眼就丢开了,不料刚走一步就被人掐着后衣领拎了回来。
“魏勋。”
说话的人似乎有些恼怒。
“啊?”
魏元元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叫自己呢,刚想说自己不是魏勋,她是魏元元。
“你喝了多少?”
“没……没多少……”魏元元那舌头都捋不直了,但眼神好使啊,发现是自家英俊神武的老板,连忙将胸膛拍得“咚咚”作响,“区区刀子烧算什么,二锅头我……我都……当水喝!老板你别怕,应酬我……我一个顶两……哕……”
最后魏元元实在没忍住,把脑袋埋在孙彻身前就吐。
若不是孙彻身姿矫健连忙将魏元元调了个面,一手搂着她的腰,拢起她的长发,恐怕他和魏元元都要连夜泡冷水去。
最终,那些污秽之物也随之溅落在了两人脚边。
吐完之后,魏元元长舒一口气,表情餍足道:“啊,总算舒服了……”
说完,也不管自己被孙彻夹床猫崽子一样夹着在腰间,四肢晃晃荡荡,美滋滋就睡了过去。
孙彻:“……”
一旁的众人:“!!!”
说实话,公子没有当场将魏小郎君丢出去,已经是明目张胆的偏爱了好嘛?
孙彻按了按眉心,又看了眼被魏元元喝得东倒西歪的属下们,无奈道:“把大人们都扶回去,准备热水,请谢大人代为照顾。”
谢安今日要写文书,说晚些到,刚好他也别喝了,可以兼职照顾王铁牛等人。
“那魏小郎君呢……”
“本公子看着就成。”
“是。”
孙彻直接将魏元元拎回了主帐,热水也随后送到,孙彻刚把人放在椅子上,魏元元就恍恍惚惚自己睁开了眼睛。
像是像个小动物般环视一圈,确定没危险后便起身乖乖洗脸、漱口、洗脚。
软软呆呆的,乖巧得不得了。
和方才脚踩木桩、挥斥方遒、喝退八方的魏小郎君仿佛不是一个人。
看着这神奇的一幕,孙彻差点没反应过来,直到魏元元开始脱衣服……
“等等。”
孙彻连忙开口制止,得了魏元元傻乎乎的反问。
“啊……怎么了?”她歪着脑袋,略显毛躁的头发不受控制地乱飞着,活脱脱一黄毛小子,“老板你还要喝吗?可我要睡觉了……熬夜不睡觉会不长个子的……我还小呢,晚安哦……”
说着,她慢吞吞脱掉了外衣,软绵绵地钻入了孙彻的被窝里。
可能这被窝太舒服了,她还发出一声叹息,糯叽叽的,这才彻底睡死了过去。
孙彻:“……”
孙彻怔愣许久,最终无奈地起身替魏元元掖了掖被角,转身走了出去,将自己的主帐让给了这臭小子。
另一边谢安正焦头烂额呢,几个家伙牛高马大的,竟然被一个魏小郎君喝得哭爹喊娘。
他真想将他们都丢到乌蛟湖里清醒清醒!
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孙彻到的时候,谢安骂骂咧咧,王铁牛正在“呜呼哀哉”抱着脸盆大喊“娘子”,那声泪俱下的,差点孙彻都以为他娘子去世了。
但事实上,王铁牛连女子的手都没牵过。
“娘子……娘子啊……你怎么还没出现啊……”
另一边,闻罗对着一个木桩子。
“你过来啊!我闻罗顶天立地,何惧之有!今日你我之间,定然要有一人葬命于此!你来啊!”
孙彻:“……”
这吵的啊,孙彻一秒也不想多呆,还是魏小郎君可爱些,不仅会自己洗漱更衣,连睡起来的模样都特别乖巧。
这些人,自生自灭吧。
……
翌日,饱饱睡了一觉的魏元元刚睁开眼,就发现眼前的装潢不对劲,太奢华了,根本不是她的帐篷。
她一咕噜爬了起来,目光立刻锁定了坐在案几前的身影。
男子身着一袭简单的素色长袍,单手支撑着脸颊,头颅轻歪,长发慵懒束在身侧,有如瀑布般滑落,双眸轻阖,绝色的面容宛若沐浴晨曦的白玉神像,清冷又禁欲。
微微敞开的衣领,显得他颈项修长,肌肤如雪,就连喉结的弧度都优美得不可思议。
公公公子?!
她怎么在公子的帐篷里过夜了?
她该不会喝醉之后色胆包天,把公子酿酿酱酱了吧?
魏元元飞快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虽然是里衣,但十分完整。
身上也干干净净、清清爽爽,除了头疼外并无异常。
妈惹……吓一跳!
魏元元小心翼翼观察了孙彻,发现他呼吸匀称,姿势不变,应该还是在睡觉。
妈惹,自己真是胆大包天,把公子赶到冷板凳上坐了一晚,罪过罪过啊。
魏元元嘴里一边嘀咕“罪过”道歉,一边悄咪咪爬了起来,蹑手蹑脚穿好衣服和鞋子,做贼一样飞快冲了出去。
魏元元走得匆忙,并未看到孙彻微微扬起的唇角。
确定魏元元走远后,孙彻这才起来动了动坚硬的身躯,衣摆微动间,从袖中飘落了两朵小桂花。
他弯腰将小桂花捡起,哪怕过了一整夜,这小桂花依旧芬芳扑鼻。
但魏小郎君可不是“悲春悯秋”的人,突然摘桂花,怕不是嘴馋了想做桂花糕?
孙彻笑笑,环视一圈没想到如何处理这桂花,最后索性将它们放入了自己香囊中。
“来人。”
亲卫们应声而入。
“公子请吩咐。”
“收拾一下,随本公子出去一趟。”
“是。”
……
大军拔营回柳叶县的路上,不仅魏元元安静,王铁牛、闻罗和谢安也一样安静如鸡。
魏元元是怕公子找她麻烦,虽然一大早她都没看到公子。
王铁牛和闻罗则是想起了昨夜的一幕幕,深感社死,而谢安更无辜,他昨夜骂人骂多了,喉咙痛嗓子哑,说不了话。
总而言之,公子的“亲卫队”们落入陈千户等人眼中,那就是酒囊饭袋、“卧龙凤雏”。
大军一路迤逦向前,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孙彻回来了,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人去请魏元元。
魏元元心虚啊,还以为孙彻是要找自己算账呢。
一进入主帐就耷拉个脑袋,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敢看孙彻。
孙彻解开自己的披风,笑道:“怎么不看本公子?”
魏元元脑袋垂得更低了,“我错了,昨天不该和铁牛哥他们拼酒……还把他们都灌醉了……可他们说自己千杯不倒,没想到……”没想到一个个都是口high王者。
孙彻也不急了,挑眉道:“还有呢?”
“……还有……我不该霸占公子的帐篷……害公子坐了一晚上冷板凳……”
“嗯,还有呢?”
“还有啊?”魏元元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小子觉得……应该没有了。”
孙彻盯着她生动的表情看了半天,突然笑了,那笑清浅又温和,像是春夜里的细雨。
靡靡的,轻柔的。
他下颌抬起,朝着一旁示意,道:“那边的东西,送你的,看看可还喜欢。”
“送我?”
“嗯,给你醒醒酒。”
魏元元心中惴惴不安,但还是上前将“巨物”上的布揭开……一瞬间,漫天浅白色的花朵和沁人心脾的芳香一并朝她绽放……
“哗啦……”
魏元元双眸圆瞪,半晌才亮着眼睛,欣喜大声道:“桂花!公子!是桂花!”
“嗯。”孙彻被她的笑感染,语气也不由得微扬,“昨日你的桂花成了小泥巴,今天还你一棵,拿回家种起来吧。”
“嗯嗯嗯!”
魏元元太高兴了,像只小仓鼠围着自己的宝库般,围着桂花树饶了好几圈,点头如捣蒜。
然后她突然跑了出去,再回来时手中多了把大剪刀,咔嚓咔嚓就开始修剪桂花的枝条。
孙彻笑意微凝,不解道:“怎么了……不喜欢吗?”
“当然不是!”小花农非常认真地端详自己新得的宝贝,一边工作一边倒,“我喜欢,非常喜欢。”
“那为何要剪了?”
“当然是为了让它能存活下来啊。”魏元元一旦工作起来眼神就格外纯粹和专注,“桂花树想要移植,最好在春秋两季,秋天又是最最好的时候,移栽桂花树上必须要携带土球,公子这个就做得很不错,而且我们还要保证根系的养分和水分,做好消毒,重点是要对桂花进行修剪,剪除病弱的残枝和根系,尽可能剪得整齐平滑,降低水分的流失……”
魏元元小嘴叭叭地说了一大堆,手上的动作也十分利索,孙彻听着,不由得也上前观察起来。
再然后……
魏元元自然而然将剪下来的枝干递给孙彻,他只微微错愕,便接了过来,刚放下第一条,又来了第二条。
孙彻:“……”
孙彻轻笑一声,便安静地做起了小帮工的角色。
两人配合倒是十分默契,等魏元元好不容易将枝桠和根系修剪完毕,刚想去洗个手时,突然发现自家公子身上的也缀满了桂花和花泥。
魏元元:“???”
卧槽,感情她刚才把公子当成她以前的小助手了?
她现在滑跪还来不来得及吗?
孙彻佯作没看出她的震惊,轻笑道:“都弄好了?”
魏元元呆呆点头,孙彻又道:“弄好了那就起来洗个手,对了,剪下的大桂花要收集起来做点心吗?”
魏元元暗忖反正事已至此,破罐子破摔吧,她深吸一口气,大喊:“要!”
孙彻震得耳膜都颤了颤,轻咳道:“好,你去洗手,我让人来收拾。”
魏元元点点头,跑出帐幕前突然后折了回来,在门前探出半颗小脑袋,眼巴巴嘟囔道:“公子您辛苦了,我是太投入工作,一时没发现打下手的是您……桂花树我很喜欢,谢谢公子,以后等这颗桂花长好了,桂花糕、桂花酒、桂花藕……都让你多吃点……所以您不要生气嗷……我们约定好啦~”
说完,小家伙“呲溜”一声跑了,也不管孙彻同意还是不同意,反正她魏元元同意了。
孙彻眨眨眼,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忍不住朗笑出声。
原本守在帐幕外诚惶诚恐的王铁牛等人:“???”
“你们听听,这是不是公子的笑声?”
“是的,是的,不会错的。”
“公子笑了?”
这是不是表示他宽恕他们喝酒胡来了,他们的危险解除了呢?
几人喜不自禁,可待翌日他们被迫一路跑回柳叶县,几人才知道什么“宽恕不宽恕”的,根本不干他们事……
公子笑的对象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魏小郎君。
而他们……呵呵……乖乖面对疾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