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破了柳氏父子叠浪枪法的剑术么?蒲林眦沉吟道:“果真可怕。”
若是自己正面遇上,恐也招架不住片刻。
底下战团之中,一朵朵剑花悄然绽放,璀璨夺目。
只不过每一朵耀眼剑花绽放过后,围困圈中便有一名惊海高手悄然倒下。
剑花之中还有一黄袍和尚,出手刚猛狠辣,快准果决,身旁亦不断有惊海高手倒飞而出,这原本一边倒的局面,竟好似霎时扭转了过来。
蒲林眦却不急不缓。
这和尚什么来路,他不甚关心,他虽身手不凡,可却远远没到令他忌惮的地步。
这般繁复的剑法,这小子现下的身子,又能施展多久?
战团之中,白奉眠手中长剑传来阵阵震颤,直震得他面色潮红,气喘如牛。
这三千莲花剑本就极耗气力,他使出不过片刻,便已感力不从心。
可他此时更担心的,却是赵雨儿。
雨儿她无了同济和尚护着,怎还能逃得出城去?
他欲大声询问,可奈何此时体内真气急转,又何来换气之机发声?
“小子。接下来如何做?”同济和尚拳脚虎虎生风,走的是佛门刚猛路子。他堪堪入场,正是内力充盈,真气丰沛之时。而身边的惊海高手虽仍旧蜂拥而上,可方才一般拼杀下来,人数骤减,元气大伤,是以他此时开口言语,毫无费力之处。
白奉眠口不能言,手中剑花也渐渐维系不住,崩散开来。
四周尸横遍地,血混着雨泥潺潺流淌。
惊海众人已死伤过半,余下的惊海高手虽心生惊惧,可也不由得更生忌惮,杀心愈重。
这般恐怖剑术,若是让他逃了,日后可还会会放过他们?
眼见白奉眠剑势骤颓,不由得士气大振,复又涌上。
站在一侧屋顶的蒲林眦微微叹了口气,将手高高举起,将摊开的手掌一收。
围困圈中的罗玉高手顿时蜂拥而出,一拥而上,原本占地甚大的包围圈霎时缩小。
若是再不出手,底下的惊海水货便是再蠢,也该要反应过来了。
眼见包围圈渐渐缩近,白奉眠眉头紧皱。
此时境况堪堪好转,若在被罗玉高手围上,只怕再无翻身之地。
白奉眠一剑在手,虽难再施展三千莲花剑,可杀力却也已比手持银枪时要强上太多。
他调匀数息,方才沙哑开口对同济和尚说道:“速速掩我突围。”
白奉眠的武功之高,他再清楚不过,能在谈笑间将他猛烈数掌轻易化去的男人,竟也能受如此重的伤,他也可见当下情形当真是凶险万分。
他站在白奉眠身侧,一掌轰开两名围困的惊海高手,正色道:“往何处突围?我来开道!”
白奉眠长剑一指,同济和尚便即刻向东杀去。
同济和尚在前开道,情况紧急,他自是不敢留手,一双肉掌上下翻飞,大开大合,一身刚猛势如破竹,惊海众人无人能挡。白奉眠在其身后紧跟,同时手中长剑挥动,护在同济背后。
惊海众人鏖战已久,又只剩半数,已然筋疲力竭。而白奉眠与同济二人又俱是高手,各司其职,一下便从惊海围圈中撕开了一道口子,突围而出。
同济面上大喜还未过数息,便忽觉身后一凉!
两道黑影一左一右突然杀出,精确击在白奉眠与同济二人的突围嫌隙之处,白奉眠若在紧跟,必死无疑,是以只得身形一顿。
这一顿不要紧,只是这两道高手身影,登时便将白奉眠与同济二人分了开来。
那一左一右将两人分开后,顿时好似两条水蛇一般,将同济和尚死死缠住,其身法功夫,竟与方才赵雨儿房中的两姊妹大为相似。
这贴身缠斗的功夫,正是同济和尚这一类凶猛路子的克星,虽伤不得他,可却能让其内劲泄乏,一时半会恐怕难以脱身。
同济和尚每掌挥出,都被卸去了大半劲力,好似打在了棉花之上,眼见数道身影向白奉眠冲去,不由得大急。
白奉眠心下所惊半分也不比他少,甚至犹有过之。
身前两道人影一挥手,便是数点寒光射出,直向白奉眠双眼射来,速度奇快,认位极准。
白奉眠仰头勉强避过,脚下打滑,下盘已然不稳,却还是暗自咬牙,奋力一蹬,便向那两道人影挥剑杀去。
谁知那两人扔完暗器后,竟齐齐向两侧闪去。
两侧正中,是一条蟒蛇大鞭,龇牙咧嘴的席卷而来。
两人的并排暗器是掩护,这蟒鞭才是杀招!
这哪是一般的江湖高手!
白奉眠一番苦战,已然神疲力衰,此时心里陡惊,唯有举起手中长剑一格!
“啪嗒!”
蟒鞭一与剑刃正中撞在一起,便好似寻到了猎物一般将其死死缠住,随后白奉眠便觉鞭上传来一阵狂猛吸力,好似海水退潮一般,欲将这长剑卷到海底中去。
白奉眠赶忙用劲回夺,却被蟒鞭连带着手中长剑向前倾倒。
他霎时被蟒鞭向前卷了数尺,身形倒歪,正欲端正下盘之时,眼角却又闪过一道凛冽刀光!
连环杀招!
刀光之上,乃是一黑衣大汉,他的嘴角已扬起一抹狰狞微笑。
若是将这小子杀了,可得向楼主把那赵雨儿要来,尝尝几晚销魂滋味。
同济瞧见那条蟒鞭袭来时,便觉大事不妙,口中顿时便怒喝出声:“烦人婆娘,速速滚开!”
此言一出,他身上黄袍也随之全数震碎。
那两女子被荡开尺余,重又贴上身来,可谁知手抚同济穴道时,竟感觉甚是滑腻,每每欲向质其穴道,却都滑向一旁。
原来是他身上早已被雨水与汗液布满。
穴道限制大减,同济顿觉浑身是劲,大喝一声,便向白奉眠那处战团冲去。
可那刀光凛冽,好似雷霆,同济和尚与其本就隔了数丈,虽心急如焚,可又怎赶得过来?
这番连续杀招快准狠辣,招招夺命,凶险无匹。便是此时毫发无伤的同济和尚来了,也自问毫无把握逃出生天,更何况是一个重伤在身、兵刃遭限的人?
可这人却不同。
他心中也早有了化解之法。
白奉眠手中长剑顿时从中碎作两段,蟒鞭一卷,将半截断刃吞入腹中,而另外半截却犹在剑柄之上。
也正是这半截长剑,将一抹凌冽刀光堪堪架住,可却难抵刀势凌厉,刀身带着长剑狠狠压在白奉眠的肩膀之上,剑刃顿时在上割开了层皮肉,深可见骨。
肩上一阵剧痛传来,白奉眠嘴角微微翘起。
这柄长剑方才在空中被其脚尖一点,劲力刚猛,其内已然碎裂。
直插入地,裂痕更甚。
白奉眠自小习剑,一将其拔出便察觉不对。
加之方才蟒鞭这么一拍,这柄长剑也已像白奉眠一样,成了强弩之末。
是以白奉眠方能将其轻易震断,借着半截断刃将那凌厉一刀堪堪接下。
也正是这么一顿,同济和尚得以呼啸而来,将那持刀之人一掌轰飞,拉起白奉眠便仍旧向东而去。
那方才扔暗器的两人还欲再追,却被一条蟒鞭卷回。
“喂!你作甚!”
蟒鞭之上,乃是一个曼妙身影,她轻轻舔弄红唇,俨然便似盯着猎物的巨蟒一般,“方才楼主让我们向东散开,你俩怎就瞧不明白?”
只见同济和尚在前,拉着着白奉眠突出东侧围圈,心下正自松了口气:
若是再迟数息,待围圈之中其他高手赶来,便是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得了。
两人正自庆幸,可还未冲出五丈,两人之间的地下便陡然窜出来个矮小身影!
一股滔天寒气好似大地威压,直直笼在二人心上。
这是杀气……
遁地之术!
蒲林眦自泥地窜出,飞身一脚便将同济踹去。
同济本就冲得甚急,此时背上一股劲力传来,更是难稳重心,直直向前扑倒在泥地之上。
蒲林眦则借势向前冲出,手中两抹寒光乍现,直直地刺入白奉眠的小腹之中。
“咳……”
什么时候……
蒲林眦面色狰狞,“白奉眠!哈哈哈哈哈哈……”
白奉眠喷出一口鲜血,目眦欲裂,眼中尽是血丝。
他冲得甚急,蒲林眦手中的两柄匕首已尽数没入腹中。
他有想过蒲林眦还未曾出手。
他也想过蒲林眦会在此埋伏,待他突围之时,突然杀出!
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城中泥地已被这滂沱大雨浸泡得如此松软。
他更无想到,这原本最不需要提防之处,却隐藏着最深的杀机!
“喂!”同济和尚直直扑了上来,死死抱住蒲林眦,“你小子可死不得,你还欠我两顿酒呢!”
蒲林眦正自狂笑,怎能想到同济和尚竟这般快便站起了身来?
他吓了一跳,面上笑容不由得瞬时转成惊骇。
他双手仍紧紧握着匕首,而匕首仍在白奉眠腹中,是以蒲林眦双手连带着身体,皆被同济和尚死死抱住,劲力甚大,蒲林眦一时之间,竞挣脱不开。
同济紧紧锁着蒲林眦,连带着三人一同转了个身,他瞅准时机,一脚便踢将白奉眠踢得倒飞而出,稳稳正正地掉入罗玉楼的底楼大门之中。
白奉眠重重摔在石砖地上,腹部之血顿时倾泻而出。
他紧紧捂着伤口,抬眼便瞧见同济和尚与蒲林眦齐齐摔在地上。
他挣扎起身,拼命想往外跑去。
同济和尚却突然松开,二手做擒拿状,猛然发劲。
禅音擒拿手!
罗玉楼的两扇大门骤然关闭。
“轰隆!”
不知是大门紧闭碰撞的闷响,
还是夏日雨夜滂沱的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