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顿时飞出几道高手身影,向着赵雨儿冲去。
“莫让赵雨儿跑了!”
“雨儿姑娘!你还我的雨儿姑娘!”
……
那几名高手堪堪冲出,却突觉身下一阵强劲吸力传来!
白奉眠强忍着体内真气激荡,飞身而上,两手俱作擒拿状。
若是同济和尚在此,定会惊讶出声。
禅音擒拿手!
几名高手顿时身形一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雨儿向西飘去。
此时楼上那方才数十名罗玉楼高手便也陆续到达地面,将白奉眠团团围住。
街道一旁的房屋顶,缓缓显出一道矮小身影,雨点细细,滴落在他身上,他却浑然不觉。
蒲林眦拍了拍手,喝彩道:“奉眠兄不愧为同居公子,死里逃生之下,竟能还给老夫一掌,厉害!厉害!”
他轻拍了拍胸口,语气之中似乎甚是惋惜,“可惜你方才已是强弩之末,不然老夫的骨头架子,怕就是要散喽。”
白奉眠环视四周,只见楼上高手尽皆在他身侧,并无有谁再去追赵雨儿,于是放下心来,也不搭话,暗自调匀内息。
身侧一高手急道:“楼主!雨儿姑娘她……”
蒲林眦只冷笑打断,“把这小子抓了,你还怕那女娃娃不回来么?”
“况且这四处城门我都遣了人手把持,”蒲林眦笑得甚是开怀,语气却好似冰一般冷,“她一个小小姑娘,跑不了。”
他眼睛微眯,竟向白奉眠行了一个江湖礼数,“二公子你,自也是走不得的。”
白奉眠面上陡然一惊,心下却暗自庆幸起来:还好我寻了同济和尚护着雨儿,一般的江湖高手还真近不得他身。
可只怕雨儿她们离开蓬江,还要多需些时辰……
白奉眠思虑数息,竟双手抱拳,露出一丝淡淡微笑,朗声道,“晚辈白奉眠,途径蓬江,还未来得及见过楼主前辈,在此向楼主赔礼了。”
说罢他竟弯腰一躬,竟向蒲林眦施了个晚辈向长辈方才行的江湖礼数。
天地寂静,唯有潺潺雨声。
白奉眠身周围着的二十余名高手无不惊异,就连站在屋顶之上的蒲林眦都不禁微微动容。
这小子方才面色慌乱,怎能瞬息之间便能如此从容?
绝无可能。蒲林眦暗暗摇头,便是他本事再大,莫说不能分身去救那赵雨儿,便是现下保住自个的命,都是极难。
可这小子却是哪来的底气?
他第一次见白奉眠时,便惊奇地发现,他竟看不透眼前这个年轻人。
现下也是一样。
他若不死,后患无穷。
“楼主大人。”白奉眠此刻直起身来,面上仍是那副从容面色,“晚辈领死之前,还有一事请教。”
蒲林眦眉头却皱得更紧,他不想再与其过多纠缠,只冷声道:“你还有甚么遗言要说?”
白奉眠道:“晚辈想问,楼主前辈是如何知晓我身份的?”
“哦?”蒲林眦眉头舒开,哈哈大笑,“堂堂公子,原来竟也有这般想不明白的时候。”
到底年轻,终有百密一疏。
他笑罢,正欲将陆远之名道出。
可此时罗玉楼中却忽又响起一阵嘈杂,其内又再冲出数十人,个个气势汹汹。
若是白天或在亮堂之处,便可清晰地瞧见他们面上布了层水锈。
为首那人长身玉立,手中持了杆银枪,却不是柳屈先是谁?
他一见白奉眠便怒不可遏,狂吼道,“白奉眠!还我父亲命来!”
数十名罗玉高手见是柳屈先,急忙匆匆让开条道来,可他早被怒气冲昏头脑,直直飞起,挺起一枪便向白奉眠刺去。
蒲林眦无奈叹了口气。莫说他柳屈先的叠浪枪法比不得他父亲一半,便是他这一刺都是毫无章法,如何能伤着这同居二公子?
白奉眠却心中大喜,方才他以足踏剑,在空中借得寸力,那剑也随之深插在地上。此时他被众多高手团团围住,那长剑也插在圈外约莫十丈处,此时正愁手中没有兵刃,此时瞧见柳屈先持着柄银枪冲来,却又何能不喜?
柳屈先面色狰狞,“白奉眠——”
白奉眠瞧见那杆银枪刺来,竟避也不避,伸手便将那杆枪柄牢牢握住。
眼见那枪尖刺出,离白奉眠鼻尖仅有半尺之遥,柳屈先顿时大喝一声,使出浑身劲力,双手挺枪狠狠压去。可怎料那杆银枪却好似嵌在白奉眠手中一般,任柳屈先如何催动真气,枪尖却难再进半分。
柳屈先面色涨红,咆哮出声:“白奉眠!白奉眠!我今日便要将你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白奉眠叹了口气,轻声道:“柳帮主确是我错手杀的,我也确是害得你家破人亡。可你们与罗玉楼的肮脏生意,却又毁了多少好人家?”
“与我何干!与你又何干!你杀我父亲!我便要你偿命!”
白奉眠双眉一凝,“你说什么?”
“不过是些娼妓!买下来却又如何!她们生下来便是如此!你又多管什么狗屁闲事!”柳屈先状若癫狂,眼见枪尖难进半分,便改为使劲回夺,一身真气激荡翻涌,可手中那杆银枪却好似石沉大海,纹丝不动。
白奉眠面若冰霜,手中缓缓回拉,那杆银枪竟就此缓缓地向他移去。
“哗!”
饶是柳屈先下盘极低,手中长枪仍不可控制地被白奉眠夺去,可他却不肯就此撒手,于是便随着手中银枪向白奉眠直指扑去!
“砰!”
白奉眠一脚狠狠踹在柳屈先的胸口之上。
柳屈先只觉一股内劲自胸中爆裂开来,随后他便随着这股浑厚劲力,直直向天上飞去。
“少帮主!”
……
楼门外,数十位惊海高手齐齐出声。
正当数十双眼睛齐齐望向那空中身影时,侧方屋顶却忽而闪出一道黑影,疾速向空中的柳屈先飞去。
蒲林眦稳稳接住柳屈先,柳屈先天旋地转,堪堪瞧清来者,正要开口道谢,后脑处又涌入一股透骨内劲直冲天门。
“扑!”
柳屈先顿时鲜血狂喷,不省人事。
蒲林眦接着柳屈先飘然落地,见状怒喝道:“白奉眠!你杀了柳帮主!如今竟连他的唯一骨血竟也不放过么?”
“我……”白奉眠刚欲说话,可瞧见蒲林眦飘然落地的自在模样,顿时恍然,怒极反笑,“好啊!好你个蒲林眦!”
方才他那一脚劲力虽大,可却极有分寸,旨在让柳屈先撒手放枪,并无伤他之意。
可蒲林眦却在出手接他时,突施暗手!
惊海众人一听,无不震怒,顿时怒喝着向白奉眠冲来。
罗玉高手却不着急出手,蒲林眦打了几个手势,他们便只慢慢扩散开,扩大了围圈,连带着惊海众人也团团围住。
雨势渐渐大起,拍打在白奉眠的脸上、身上、心上。
耳畔响起的,是他们的嘶吼鸣叫,震耳欲聋:
“不过是几个女人!我们惊海帮没给钱么?竟敢杀咱们帮主!”
“玩了就玩了!你这小子费心管这些闲事?真当我们惊海无人了么?”
“这臭小子想断我们财路!留他不得!”
“莫说几个女人,便是我全都买回家作小妾却是有何不可?”
……
白奉眠眼角渐渐湿润,却并非雨水打湿。
他缓缓举起手中银枪,望向雨夜中向他冲来的数十名惊海高手,面容冷峻,毫无惧意。
这世道,怎会烂成这样?
白奉眠骤起而动,脚步之上,是一片片溅起水花!
“杀!”惊海数十名高手齐齐向他杀去。
雨声,喊杀声,兵刃声混成一团。
白奉眠手中长枪银光闪闪,化作一道又一道惊涛骇浪向惊海高手涌去!
“是帮主的叠浪枪法!”
有人惊呼出声,顿时方寸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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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雨儿飞出了十数丈后,稳稳地落在地上。
她急忙回头看去,却见楼上几道身影窜下,向她疾速冲来。
“万莫回头。”
一声温和嗓音在她心底响起。
一道黑影飞身而起,将方才窜下的几道身影拦下。
奉眠……
她一边跑动,一边止不住回头,却脚下一磕,狠狠地摔倒在泥水之中。
她再也忍受不住,嚎啕大哭。可却不敢耽搁半分,使出浑身力气爬起,重又向西跑去。
赵雨儿已看不清脚下之路,不知是因雨势太大,还是泪水盈眶。
这短短百丈,竟如此之长。
“啊!”
赵雨儿惊呼一声,忽而就撞上了一个人。
一股劲力反激而来,震得她便要向后倒去,却被一只温暖大手稳稳拉住。
赵雨儿抬起头来,却因天色昏暗,瞧不清身前那人的面目半分,可那人却好似是个光头。
她心底又响起了那道温和嗓音:
“沿着此街向西,约莫百余丈,那树下有一骑着马的和尚等你,跟着他……”
“是你……”赵雨儿惊呼出声。
只见那道男子身影后,还站着一匹高高的四脚影子,果真便是匹马。
“姑娘啊!”她撞上的那人将她扶稳,“你可是那酒鬼的相好啊?”
他伸手便在赵雨儿头顶一摸,“咦?咋能没簪子捏?”
“我有!我有!”赵雨儿赶忙从怀里掏出那根碧绿簪子,放在他手中,“我就是赵雨儿。”
那和尚摸着那簪子半晌,喜道:“好啊,便是你这娃娃了,那酒鬼呢?怎的没跟你一起?”
“奉眠……奉眠他……”赵雨儿嚎啕大哭,“他……他……”
“他怎么了?”那和尚甚是急切,“他可是还欠我两顿酒!”
赵雨儿啜泣着将罗玉楼与惊海帮一同围杀之事,缓缓说出,随后啜泣道:“他说有法子脱身,可是骗我?”
那和尚一直静静听完赵雨儿所言,此时却笑道:“姑娘莫慌,那酒鬼能耐可比你想的要大得多。他若是想走,只怕还没人拦得住他。”
赵雨儿听了和尚回答,堪堪放下心来,可仍是止不住地担忧。
“小姑娘,你可会骑马?”和尚突然问。
赵雨儿一愣,答道:“会一些些。”
爹爹带她出门时,曾略略教过。
“便是不会也得会了喽。”和尚说完,突然将她抱起,扛在肩上。
“喂!你干嘛!”赵雨儿惊呼出声。
那和尚将她放在马背上,对她笑道:“小姑娘,你这便自己逃吧,西门往外十里的荒山处,有一破庙,那酒鬼让我带你去那里藏着。”
他一掌拍在马屁上,发出清脆一响,又笑道:“现下怕是得你自个去了。”
那马顿时仰头长嘶,向西跑去。
“那你呢!”赵雨儿匆忙握着缰绳,回头大声喊道,“你去哪里!”
和尚缓缓转身,向东疾速飞驰而去,
“去把那两顿酒寻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