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温凛照顾后,温予舒肉眼可见地恢复起来,殷朔终于能安心处理他的事,接连几日都在玄甲军中,未曾回府。
卧房密室
温凛从书箱中捞出几本册子,分门别类的摆在温予舒面前。
温予舒坐在密室的书案前,就着明亮的烛光,将每本册子都翻开粗粗过了一遍,才让温凛按次序摆在书架上。
围着墙角的一排书架已经满满当当,显然二人费了不少时日去整理。
温凛再一次抱着厚厚的书册,分给温予舒,待空手后看着地面七八个凌乱却空无一物的大箱子,如释重负道:“咱们辛苦了好几日,终于要将这些密册收拾妥了。”
“今天琼心阁没来送箱子,想必是把东西都送来了,对吧,将军。”
温予舒低眉敛眼,手却翻得极快。他不答温凛的话,反而告诫:“莫再叫将军。”
温凛嘿嘿一笑,“叫习惯了,这不是没外人。”
温予舒停下手,抬头。
温凛瞧着他眼神就瞬间犯怂,嘀咕着道:“少爷少爷,我记住了。”
温予舒无奈地摇摇头,“府里都是眼线,切莫大意。”
温凛摸摸鼻子,再三保证。他算算时间,提醒说:“今日不早了,咱们还继续吗?”
温予舒点点头,又拿来一本册子,刚看到册封忽然问:“琼心阁来送东西那人可是叫林璋?”
温凛肯定地说:“是,我记得殿下说他是食来汇的掌柜,”
“那便有趣。”温予舒盯着册封上的大字——怀王府。
“怎么了?”温凛好奇看去,见这几字却觉得理所当然,挠挠头,“怀王定是琼心阁关注的重点,送来他府上密册哪里不对吗?”
温予舒又翻几页,册子里详细说明怀王身边亲近的重臣和谋士,绝非一日之功。
“这本密册当是这些册子里最耗了心思的。”温予舒摸摸上边密密麻麻的小字,“可是若按常理,这么重要的密册应该在第一天和那些朝中重臣的密册一起送来,为何会和一堆不甚重要的东西放在一起?”
这么一说,温凛也疑惑,“是啊,最重要的不该在第一天送吗?琼心阁应当不会做事邋里邋遢,把怀王这么重要的人物遗漏吧。”
“这个林璋,有自己的心思。”温予舒眯下眼,虽然一时看不透他的用意,但这个看似其貌不扬的青年人却是让温予舒关注起来。
殷朔回来时,温予舒便提了这件事。
殷朔想想,忽然记起在琼心阁见他时的情景,“这个林璋确实有点问题,我第一次见他总觉得哪里违和,但是上次再见却半点都没有了,就是一个普通掌柜。”
温予舒记下了这件事。不过在与琼心阁目标一致时,林璋身上的小事不足为虑,该注意的还是怀王。
因而温予舒只是点点头,略过不提。反而对密册记录的另一人尚有疑问:“左相尚云丹可是与怀王有什么特殊关系?陛下似乎对二人私交甚密丝毫没有芥蒂。”
殷朔却摇摇头,同样不解,“从我记忆起,尚相就对皇兄颇为关照,现在也一样,而父皇却视如不见一般,任由左相一派与皇兄亲近。”
“父皇为皇兄铺好了一条康庄大道,让他几乎不废任何力气就能在朝堂上一呼百诺。”
他闭了闭眼,心中想:他在军中却从未获得过任何优待,所有的战绩都是一刀一枪拼死搏来的。
这番鲜明的对比让他嘴角流露出一丝酸涩,翻看密册的手紧了紧。
“殿下。”温予舒忍不住轻声担忧。
殷朔深呼一口气,安抚性地看看他,一晃就平静下来,“没事,我已经习惯了。”他扯扯嘴角,“即便父皇再喜欢皇兄又能如何,亲王位还是我先拿下的。”
说起到亲王位,温予舒忽然想起什么:“殿下曾说这几日怀王几次进宫但都不忿地回府。”
殷朔点头,冷笑道:“我猜他是在向父皇诉苦,等父皇心软了,只怕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个亲王位。”
温予舒没有应,起身来来回回走了几步,忽然摇摇头:“不对。”
“哪里不对?”殷朔抬头。
“陛下既然如此宠爱怀王,亲王位就该顺理成章地给他,何须去求。”
殷朔愣了一下,“许是他在京未做出些政绩,不好堵住那些言官的悠悠之口。”
温予舒:“政绩如何不过是帝王一言之辞,若帝王真想让一人晋封,派些简单的差事或是让人从旁协助,怎么都能做到。”他抬头看看殷朔。
殷朔瞬间明白了,他难以置信地接过温予舒的话,“你是说,父皇只怕,只怕是不想让他晋亲王!”
“可是怎么会?父皇对他如此宠爱,只是亲王之位为何不愿?”
殷朔眼神变了又变。
他与殷漠前后及冠封府,一个在朝中呼风唤雨,一个在边境饱经风霜。他拼命建功得赏,才能与京中养尊处优的殷漠齐头并进。
他一直认为是自己立下的赫赫战功拖住了殷漠受封的脚步,根本未曾往那个方向上考虑。
温予舒看他神色大变,安慰道:“殿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身在局中,堪破迷障着实太难。”
殷朔这才定定神,缓缓开口:“予舒所说不无道理,但是只怕除了你,换了任何一人都不敢如此肖想,因为父皇对皇兄实在太过偏宠。”
“他母妃早逝,按理该由高位嫔妃收养,但父皇自小就将他养在身边,本该办公的勤政殿暖阁竟成了奶嬷嬷们来来往往的地方,为此言官多次上书,父皇却依旧坚持亲自养在身边。”
“立府后,父皇鞭长莫及,尚相便来来回回不知道跑了多少次,日常关照不说,就连他接的大理寺案子,尚相都会给他出谋划策。若说没有父皇授意,谁信呢?”
“更不用说日常如流水般的珍奇物件。怀王府,当真是金碧辉煌,处处精巧。”殷朔背着手,语调平淡地说。
温予舒却心疼得很。同为皇子却这般天差地别的待遇,殷朔该受了多少委屈,才能全然接受这种不公。
他红了眼眶,默默走近,拉了拉殷朔还未更换的武服袖口,低声道:“殿下别难过,您身边也有很多关心您的人。”
殷朔用大手包裹住那只微凉的手掌,“予舒也会像尚相那样关照我吗?”
温予舒毫不犹豫地点头。
殷朔凑近他脖颈,笑笑道:“有小舒在,胜过十个尚相。”
温予舒唰地耳尖微红。
除了老师,殷朔是第一个如此亲昵地称呼他的人,不过温予舒却不觉得厌恶。
“小舒,小舒,我这样叫可好。”殷朔着迷似的叫了好几遍。
温予舒略微点点头,撇过脸岔开话题:“殿下,交接的事情是不是处理的差不多了?”
“小舒又知道了。”殷朔笑笑,收拢起手中密册,携着温予舒上了床,“明日便不再去玄甲军点卯。金吾卫那边事情少,日后就能常常回府。”
“对了,京中都在准备万国庆会,这可是年终前头等大事,很是热闹,过几日休沐我就带你瞧瞧。谨新坊也多了不少新花样,还有……”
殷朔揽着温予舒肩膀,说着说着声音就越来越小。他连轴转了几天,回府后终于忍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他一向浅眠,可是闻着温予舒身上似有若无的清香却睡得沉稳,第二日卯时温予舒浅浅呼他才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