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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贺州府,城中院(1 / 1)


贺州王府

只见那小三层高的阁楼之上站着一人,看着身前的大塘,一身的紫金大袍上绣着两条四爪金龙,手里拿着一道上好白玉雕刻成的玉盒,盒中装着些鱼食,时不时的洒向塘中。

“啧啧啧,来,多吃点儿。”

随着手中鱼食不断洒下,那塘中的大鲤金鲫皆由四周向这方涌来,似那斑斓云曳,好不壮观。

“哟,你倒脾气不小,难道我这偌大的王府还容不下你不成。”那人指着不远处一条不为所动的金鲫,笑着说道。

仔细看去,那金鲫不似平常凡物,它通体呈赤金色,鳞有花纹,所生竟有六尾!

通常这金鲫,所生三尾居多,五尾已是罕见,这六尾就是整个世间也寻不着几条,唯一知晓得,便是在那远在皇都的靖林池中,养着一条六尾金鲫,专供皇上观赏玩乐之用,却不想,在这贺州王府,竟也有一条。

“王爷,世子殿下求见。”

“知道了,让他进来吧。”说着,那人放下了手中的玉盒,转身拿起一旁案几上的一串小叶紫檀盘了起来,那紫檀之上,纹理卷曲,色泽圆润,多是牛毛纹,就这一串儿,就是千金不止。

倘若细细看去,便会发现,原放这小串儿的整张案几竟也是由紫檀木雕刻而成,平视而去,便会瞧见那案上的金丝,细长稀疏,若隐若现,如那绵延的山峰。

就凭这张不大的案几,换个皇都中上好的宅院那是绰绰有余。

贺州,地处原西蜀,当年大梁凭借南子仲一符杀三万西蜀大剑士后,便一举攻占了这西南的边陲小国,在一统天下之后,便划此地为贺州,封梁牧为贺州王,镇守西南。

而当年这西蜀,就盛产紫檀,所以当年西蜀大地对这紫檀也是最为疯狂,那朝堂之上,更是号称无官不带檀,即便是那些寻常百姓,无论家里再如何揭不开锅,也必有一檀木小串儿在手。

这些年,梁牧在这贺州可是没少搜罗这些紫檀大木,就说这皇都中的皇上住的乾阳宫,都不及他这贺州王府的一半之多。

“爹爹。”一声轻唤,只见一身着古金黑袍的俊朗少年走了进来,正是此前在桃柳坪之战中夺剑未果的梁安。

而那被梁安唤作爹爹之人,正是贺州王梁牧!

梁牧见梁安进来,先是一笑,随后便是眉头微皱,手掩着鼻息,说道:“你又去军营了?”

梁安眼见瞒不过,只得承认道:“是,儿臣早日去军营练了会儿剑。”

“你啊你,爹怎么说你的好,那舞枪弄棒有甚好处?这琴棋书画不比那刀枪剑戟来的妙哉?”

梁安不敢也不知如何反驳,只得应声说是,他原本从军营回来之后还沐浴更衣了一番,才来见的梁牧,却不想还是被爹爹给识破了。

“罢了罢了,都是老生常谈,爹爹也懒得说你,来,看看爹爹这新收的字怎样?”

说罢,梁牧便指着一幅悬在檀木架之中的字,朝着梁安问道。

那副字,单是在用纸上便就讲究许多,上好的蚕丝生宣,色泽更加柔和,能使墨色更具一番韵味,书写起来也是顺畅无比。

再看那字,笔锋苍劲有力,一撇一捺更是有龙虎之象,此等草字,绝非什么平常之色。

可一心只有练剑的梁安哪里懂得这些,粗略瞟过几眼,便径直看向那落款之处,道生二字赫然印于之上,便开口说道。

“书圣王道生先生的字,自然是世间仙品,恭贺爹爹,又得一名帖!”

“哈哈哈,这副字倒还真是费了本王不少力气,王道生的《书评章事》可是这书法界的一道瑰宝,本王能得之也算是有幸了。”

梁牧拿起眼前的书圣名帖,得意的说道。

梁安附和了几声,随后便被那字旁的画吸引了去。

他知晓父亲喜欢书画,尤其是对那些描人画形的画儿更是情有独钟,可眼前这幅,画得却是绵延大山,雨后春风的风景之作,梁安转而看向那落款之处,只有简单的雪颜二字呈现其上。

“爹爹,这画儿?”这如此不同寻常的一幕让梁安有些忍不住,便问道。

梁牧扭过头,看向梁安所指,随即说道:“这画儿啊,是一位朋友所赠,起初本王是不愿收得,可那人却说此画儿有画圣吴也子之神韵,你也知道爹爹最喜吴也子先生之画,细看此画儿倒真如他所说,便留下了。”

“那爹爹可知这作画之人是何人?”

“自然知道,此画乃是北境王袁冲之女袁雪颜所作。”

梁牧回声道,随后不由得一叹:“此女子当真是世间少有的才女,本王属实有些羡慕袁冲那老东西能有如此才华横溢的女儿,可惜啊,那老匹夫只会行军打仗,想来对这琴棋书画是一窍不通,真是白瞎!”

梁安听后,则是神情微变,一副无奈之色。

爹爹如此说袁冲,不就是在暗讽自己只会舞枪弄棒,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不过那也是无法,谁叫自己对这舞文弄墨之事实在是提不起兴致。

“对了,你前来找本王所为何事?”梁牧瞥了一眼,见梁安不说话,随即便问道。

梁安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赶忙说道:“回父亲,有信来说那北境王袁冲于昨日已经到了皇都,但奇怪的是他却没有入城,而是径直去了城外了静安寺。”

“静安寺?他去那地方作甚?”

静安寺是皇都城外一座不起眼的禅寺,主持是位七十又六的老和尚,法号唤作清宁,梁牧想不通这袁冲为何过皇都而不入,反而去了这小寺。

自那日离开北境起,袁冲便直奔皇都而去,一路上行事低调,更是莫说什么排场,可到底是赫赫威名的北境王,进京这等大事又怎能瞒得过朝堂上这一众满是心眼的王公大臣?

莫说梁牧,就是这贺州随便一个边陲小令怕是都知晓袁冲进京的消息,毕竟这大梁第一位异姓王一生只进京过两次,而这两次却都名震天下。

第一次,袁冲跟随老梁王班师回朝,获封北境王兼大梁大将军之职,异姓王,大梁之前可是从未有过,倒是自袁冲这里,算是开了先河。

这第二次,则是袁冲提刀入皇都,却被受梁王之命的钦天监宋乔生挡在了宫外,但就此,袁冲还是一刀剁了前来欲生擒自己的钦天众监,气得宋乔生说要与他势不两立。

如今这袁冲第三次入皇都,又当卷起何等风浪?对此,这一众王公大臣实在是有些捉摸不透。

“对了,听说这北境的小世子袁北庭往着咱贺州方向来了,你平日里可得多多注意,有什么发现要及时告诉本王。”

“袁北庭?那个北境第一纨绔?他来作甚?”

“不知,当初袁冲以小世子妃生病,须得去江湖寻医为由,拒了那圣上诏袁北庭入宫的圣旨,现在想来,这袁冲入皇都,袁北庭入江湖,其中怕是有什么联系。”

“那倘若发现袁北庭,儿臣是否要......”说着,梁安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中也闪过一丝杀意。

梁牧则是品了品手中的上好仙茶,缓声道:“如今这北境,北有匈奴鲜卑入侵,西有蛮夷骚扰,袁萧瑟和齐衡,一个在上阳城,一个在天拒城,皆是抽不开身,北境城内则只有王妃百里苏荷,倒真是个机会。”

“这样,你若真发现了袁北庭之流,要做便要做得干净些,切莫让人发现了端倪,毕竟现在还不是和北境彻底翻脸的时候。记住,我们要得,是整个大梁!”

此话说罢,梁牧眼中满是凶狠之色,对袁冲,对整个大梁,他都是痛恨十分!

当年春秋国战,那时的袁冲可谓是勇猛无敌,梁王对他也是信任有加,时年袁冲不过二十余岁,便成了三军主帅,与梁王的天甲卫兵分两路,自大梁开始,一路北上,杀得当时诸国是闻风丧胆。

那时的梁牧虽不能冲锋陷阵,可到底也是饱读诗书兵法,便被派到了袁冲军中担任参军。开始时,梁牧与袁冲相处还算融洽,可后来发生一事,便让梁牧发誓,自己与袁冲势如死敌!

时任大梁与南疆一战,袁冲以八万大军围困南疆十五万长刀卫整整三日三夜于平西谷,断粮断水,日袭夜扰,不眠不休。

袁冲坐在垭口,看着谷内的长刀卫,不断施发着号令,八万大军硬是将那十五万长刀卫守整整三日不得出。

这三日里,袁冲眼睛都未合一下,身后的号令手换了一批又一批,原本能记录一月之久的史册,三天内记了整整三本,硬毫写断了不下十几支。

这三本史册经整理,直接编成了《平西兵事》一书,打仗之时,大梁军中将领几乎人手一本,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就在南疆十五万长刀卫快要坚持不住时,时任军中中郎将的许攸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致使十五万长刀卫再次决定死战,虽此战最终被袁冲硬啃了下来,可八万大梁军最后剩下不过千人有余。

战后,愤怒的袁冲直接就想要一刀斩了许攸,而梁牧听后则是赶忙来求情。

这许攸是军中唯一一名女将,在梁牧刚来军中之时便被她飒爽的英姿所吸引,而许攸也对梁牧的文采赞许有加,两人算得上是互相有意。

如今这袁冲想要斩自己的心上人,梁牧如何能肯,便跪求袁冲放过许攸,袁冲终是有些不忍,就在要松口之际,许攸却是自感羞愧难当,自裁了去。

梁牧见状是悲痛万分,事后更是写信给自己的皇兄梁王要严惩袁冲,可梁王却只是回了军中之事皆由主帅决断几个大字,自此,梁牧对袁冲算是恨之入骨。

可无奈,自己不会武,又无兵权,只能隐忍,在大梁一统天下之后,须是梁王为了安抚梁牧之作,许了他这贺州王的王位。

而来到这贺州以后,梁牧则是招兵买马,迅速壮大自己的势力,想要剑指北境和皇都,以报自己那痛失所爱之人之仇。

至于这梁安,则不过是他后来一时兴起的结果,他甚至连那女人姓甚名谁都不清楚,在梁安出生之后,梁牧为了眼不见心不烦,便直接将那女人处死了去。

而对梁安便只是说他母亲在生他时不幸逝世了。

说来这梁牧倒也真是奇怪,他虽不喜自己儿子和贺州百姓习武练剑,却对这贺州军却是严厉非常,这么些年来,即使南蛮多次来犯,却是未曾在他手上讨着半点好处,甚至还要折损大半回去。

“是!”梁安听着爹爹的话,则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王爷,有人来报,事关望剑山庄!”

“进来!”梁牧高声说道。

声落,梁安便见一人急匆匆地从门外大步走来,径直朝着梁牧而去,一阵耳语过后,梁牧脸上则是一脸凝重,就连那紫檀小串儿都停下来不盘了。

待那人走后,梁安看着梁牧,问道:“爹爹,怎么了?”

他刚从望剑山庄回来没多久,离开时可还是好好的,如今能出什么事呢?

梁牧眉头微皱,缓缓沉声道:“月槿衡死了。”

“怎会如此?”

梁安听后,脸色一变,有些不可置信,自己离开望剑山庄不过几日,怎会发生如此之事。

当初贺州军与月家合作军械之事,便是月槿衡一手操办的,如今他一死,想来对这贺州军来说是个不小的麻烦。

“来报之人说,自桃柳坪之战结束后,月家便举行了寻月大典。”

“寻月大典?这月家的圣女之剑不是传闻十几年前就消失了嘛?如今是找回来了?”

“不错,不仅这圣女之剑找了回来,就连这月家的圣女之位如今也是有人继承了。”

“是谁?”

“这就不知道了,还需再查查或许能有什么新的消息。不过,关于这月槿衡之死,则听说是他对他那三叔月林用了以命搏命之术。”

“爹爹,如今这月槿衡身死,这对我贺州军来说可是个不小的麻烦,我们得早做打算了。”

梁牧沉思了片刻后,却是喜上眉梢,刚刚那般凝重之色是荡然无存,梁安见状则是不解,不过他也不急,他这爹爹向来是算无遗漏,想来是想到了什么。

“这月槿衡身死,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想来如今月府只怕是乱作一团,剩下的除了那月家丫头和那什么圣女便再无他人,或者那丫头就是圣女也说不定。”梁牧郎笑道。

这或许是天佑我贺州!

“总之,你钦点几批人马,以巡查为由,尽快赶去望剑山庄见一见那月家丫头,如今这是我们吞并月家的大好时机,她若同意,就留她一命,若是不同意,送她去见她爹爹便可。”

“是!儿臣领命!”

......

城中别院

梁安看着眼前这有些斑驳的木门,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叩响了下去。

随后,院内传来了一道明朗的女声:“来了,稍等。”

过了片刻,梁安便听到了竹杖轻叩石板的声音,而这一声声径直就敲进了他的心里。

“谁啊?”只听那女声隔着这木门,轻声问道。

“央儿,是我。”

“安哥哥,真是你吗?”那被唤作央儿的姑娘听到是梁安,顿时一喜,这取门闩的动作也是加快了些。

吱啦一声,斑驳的木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俏丽的脸庞,高挺的鼻梁,樱桃小嘴,尤其是她那双睫毛浓密的大眼,更是吸引人,可若是仔细看,则会发现,那眼中,无神且无光。

“安哥哥,快请进。”央儿喜声道,侧着身就想将梁安迎进去,却不想,后退时竟一脚踏空,顺势就向一旁倒去,不过好在梁安反应迅速,一把拉住她的手,然后又托住她的腰,才算是将她拉了回来。

“央儿,没事儿吧。”

梁安的呼吸触碰央在儿的脸上,羞得她雪白的俏脸不禁泛起阵阵绯红,连忙站稳后,说道:“多谢安哥哥,安哥哥快请进吧。”

说罢,央儿便一手轻叩这竹杖,一手朝前摸索着,一步一步的向院内走去。

而梁安则是跟在她身后,缓缓地走着,期间央儿好几次都快要撞到一旁地桂花树时,都吓得梁安想去扶,可最后,央儿却也总是能够安然无恙地走过。

“安哥哥,你在这儿坐会儿,我去给你取水喝。”央儿摸摸了身前,冰凉地触感便让她明白,这里就是院儿中桂花树下地那石桌石椅了。

“我去吧。”

“不用,我能行。”说着,央儿便将梁安轻按在了石椅之上,然后转身,敲着竹杖向里屋走去。

过了一会儿,梁安终是见着了央儿缓缓走出地身影,长舒了口气。

“安哥哥,喝茶。”顺着石桌,央儿轻轻坐了下来,随后倒了杯茶给梁安,说道。

“谢谢。”梁安接过茶杯,一饮而尽,看着眼前地央儿,柔声道:“还住得习惯吗?”

“嗯~还是有一点不熟悉,不过我相信以后会好的,还是要谢谢安哥哥为我寻得这宅院,这院中的桂花虽未开,但香味儿却是十足,待到秋分之时,我便做桂花糕给安哥哥尝尝。”

梁安则是一笑,轻声道:“那我就等着央儿的桂花糕啦。”

“定不会让你失望的,不过,安哥哥今日前世所为何事?还是只是来看看央儿?”

“我......”梁安欲言又止,“我可能得出趟远门。”

“又要出去吗?”央儿听后低声道,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不过随后便转换笑颜,说道:“没事儿,我在这儿等你回来就是。”

梁安看着眼前这般可人的央儿,眼神中满是不舍,最后出了那木门之后,也是不愿离去,回头看着小院儿,紧了紧手中的长剑,坚定地说道:“央儿,待我成了这天下共主,我定当娶你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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