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潇晚饭吃得匆忙,再加上刚刚一阵忙活,便多点了些。
庚辰青擦着头发下楼,站在楼梯口远远看到桌面上那铺了小半张桌子的餐食,“你晚上也没吃?”
“吃了,但我妈那眼神就差砍了我。”
“我把那半碗饭往嘴里一倒就跑了。”
还冒着热气的手拂过她的下巴,“小可怜。”
“那你多吃些。”
“够吃,那小笨猫也有份。”
黑子仗着自己修炼有术早就不忌口了,庚辰青也懒得把串子上的肉捋下来过水,就由着他了。
夜风微凉,庚辰青起身把窗户关了,回到座位上,白潇突然抬头看着她。
“怎么了?”
她沉默了半晌,偌大的客厅只剩电视机里传出来的剧情音效声。
“你说,云篆天书失传了吗?”
“现在被记下来的都附有文字翻译,收录在道藏里,也算不得失传。”
“那如果一个人抄云篆经书,说明什么?”
“说明崇道。”
“那如果是古本的云篆天书呢?”
“古本?”
庚辰青的语调突然有了起伏,若是论古本,先不说朝代如何,但能一直传承下来并抄录修习的,一定是有道统传承的家族或宗门。
“对,古本。”
“说明有宗门或家族修道,并且得了传承。”
白潇又陷入了沉默,她也噤了声。
她拿过一串烤虾,剥了壳放她面前,“是度人经的云篆版么?”
“全名应该是太上灵宝无量度人妙经。”
白潇猛的抬头,拿过那串烤虾一口捋下,“你怎么知道?”
庚辰青又给她剥了一只,“完整地用云篆天书表达出来的经文也就那一篇,你要说不是我反而吃惊。”
“不过能拥有古本的人家,还是很罕见的。”
“你要是感兴趣,书房置物架最顶上那一排道藏里有。”
白潇摇头,“我就是问问。”
不知为何,她总不想让庚辰青知道太多。
倘若水蓝笙抄的是道经,那么理应和庚辰青是一边的,又怎么会和计卫田讨论阵法事宜呢?
一想到这件事她就浑身不舒服,毕竟她对计卫田的印象一直不算好,如果说周先生给人的感觉是不显山不露水,那计卫田给她的感觉就是阴森狠戾。
可偏偏这两人又经常一起出现,同门师兄弟,还都与水蓝笙熟识。
若非要再列出一个同样不那么讨喜的,那便是之前请的一个东南亚黑衣法师,据说后来让人追杀,又逃出境了。
她一直觉得那人是个骗子,但也不排除这种感觉来源于自己看不上那些术法,总觉得低级。
庚辰青一直撑着下巴看她,自从她听了回答之后便处在半出神的状态,连她的视线都没注意到。
周边似有似无地冒出来香火味,似是老朋友路过瞧了一眼。
下一秒她就见白潇下意识地回头,冲着一旁空气抱怨,“别动我尾巴。”
玄女无疑。
她把注意力从白潇身上挪开,果然在边上看见了插着手的玄女,她刚要打招呼,她朝她摆摆手,“就是过来看看,走了。”
话音刚落,她便化作一道金光消失不见。
白潇总算回了神,她默默把桌面上的东西吃完,庚辰青撑着脸打趣,“舍得回神了?”
小狐狸理直气壮地捏捏她的脸,“发呆有益身心,懂不懂。”
“好的。”
……
时间过得很快,过了中秋后,滇城总算彻底入了秋,气温一直徘徊在十几二十度之间,庚辰青每天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带着保温杯搬张凳子去院子里坐着,白潇说她像个提前离休的老干部,身上没一点年轻人的影子。
她也不恼,每日照旧,甚至变本加厉,在院子里练太极。
白潇的评价是,愈发仙风道骨,愈发清冷绝尘,除了每天晚上在被窝里非要拉着她讲小话那个劲头,像极了话多嘴碎的小学生。
庚辰青笑嘻嘻地耍赖,“你要是不搭理我,那我们哪有那么多小话说。”
白潇宠溺地亲亲她的脸颊,“对,就是给我惯的。”
“我一会儿出门,陪我姐做产检。”
“预产期好像就这两天。”
“好。”
白潇换了身衣服就走了,临出门前还不忘叮嘱她照看一下还住在牌子里的那小家伙。
约莫过了半个钟,白潇给她发了条消息,“小朋友还好吗?”
庚辰青走到书房看了眼,睡得非常安稳,她低头打字,“挺好,睡得香。”
“该起床了,医生要做胎监,一屋子人等着呢。”
得了消息,她只能敲敲无事牌,“该起床了,要做检查了。”
牌子里那只小猫动了动耳朵,又换了个方向接着睡,庚辰青有些无奈,又喊了声,这回它终于坐起。
下一秒白潇的消息又弹出来,“醒了,但在我姐肚子里拉了 。”
“医生说准备剖腹生产。”
“你一会儿让人送来,一定要安全。”
“知道了,放心。”
她拿出手机翻了黄历,丁酉日,现在早上十点半,也就是说生出来大概是中午,午时。
无事牌那处已经金光四溢,茂密的金光围成一个球将它包得严实,庚辰青剑指抵着它额头,又为它念了道金光。
“机会难得,一定要好好做人。”
“如果有机会见面,愿意的话可以喊我一声师父。”
武神已经从塔里冒出来了,庚辰青不放心,又喊了两三个跟着一块去。
小猫化作幼儿模样,眼若星辰,当即跪下朝她磕了头。
“去吧。”
武神走过来把它抱起,一行仙神浩浩荡荡地从大开着的书房窗户飘出去了。
书房一下空落落的,像将养了多日的幼猫突然长大,到了去上学的年纪,她有些感慨地坐在书桌前,突然想为她书一道符。
但出于尊重,她还是提前问了一嘴白潇,毕竟也只能由她代为转交。
白潇态度很强硬,“死生有命,不要过多干涉。”
不知为何,她头一次彻底觉察到白潇的淡漠凉薄。
实际上她的考量并不多余,一个未出生都能被困住缠住的元神,在出生之后入主凡身同样是引人注目的,更何况刚出生的小孩天眼未毕,若是见到了脏东西,恐怕后果也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