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宫前时,玄青下了马。
他让苏禾好生坐在上面,随后慢悠悠地牵了回去,领首之女,总也还是要些威风脸面的。
衣衫不整的模样若是让臣民所知,不知私底下得传成什么样。
就连王的威信也是要大打折扣的,但更重要的是,苏禾的脸面。
万一未来夫君对她心生疑窦,以此为由发难呢?
虽说苏禾这样的,到哪都会是大祭司的最佳人选,可人性难测。
苏成千恩万谢地把他迎了进去。
……
他在有苏城待了两日,不知苏禾那日衣衫不整躺在陌生男子身上的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城里私底下都传她宫外失身。
虽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她是公主,更是未来大祭司的人选。
一时间苏成脸面尽失,家族宗老请求重重责罚苏禾,他左右为难。
挟持,玄青再熟悉不过了。
他坐在殿上冷着脸看他们据理力争,手里抽出来自己那把亮银长剑,一边擦一边懒懒的开口。
“她的衣服是那日吾拉她上马扯坏的,若是这么算那她就是失身于吾了?”
苏氏宗族的族老闻言立刻跪地匍匐,一声不吭。
呵,刚刚还巧言善辩,这会儿哑巴了。
他把剑往地上一扎,“苏成,吾娶她做王后。”
苏成慌忙跪地。
他又把剑拔出来,撑着地,站在跪着的族老前,“可以平尔等之口了么?”
族老没回答,把头匍匐得更低。
玄青满肚子火气,一路提着剑回了住处,却听亲卫来报,苏禾公主求见。
来得真快。
他不免有些紧张,自己擅作主张,万一她不愿意……
“听我阿父说,你要娶我?”
玄青背着身子,佯装把弄佩剑,“嗯。”
苏禾走到他身旁,压低了声,“我知道怎么回事,阿父都说了,其实也不必勉强,我不在乎那些。”
“你也不必。”
玄青没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她,好半晌,他低了眸子,“可是我在乎。”
“我讨厌别人这么说你,反正我也没王后,他们日日催我。”
苏禾很大胆,对上玄青那双澄澈的眸子,一瞬间又失了神。
“那好,我跟你回去。”
玄青捏着剑柄的手早已攥得满手是汗,等她答案的那一刻他慌得像个八岁大的孩子,即便是即位他也没这么紧张。
他提前向陪都发了王令,十日后要求娶苏氏公主为后,让他们提前做准备。
收到王令的玄千气极,他早物色好了周族公主,玄青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脱,就这么拖了两三年,如今亲征大胜,竟一下娶了苏国公主。
自己处心积虑培养他二十年,如今继位不过五年便要摆脱自己了么。
……
玄青五年冬,帝青大婚,立苏氏部落公主苏禾为后。
暖意融融的宫殿内,玄青揭了苏禾的面纱,她的泪痣被人点了红色朱砂,竟有几分妖冶。
他摩挲着她的眼尾,苏禾逼近他的脸,眼神魅惑至极。
“喜欢么?”
“嗯。”
苏禾眼里泛起笑意,“我亲手点的。”
玄青没说话,拿起桌旁的酒狠狠灌了三大杯,身子一下有些站不住,苏禾赶忙扶住他,语气中有些嗔怪,“喝这么急做什么。”
他跌跌撞撞走到床边,苏禾跟过去,看他瘫在床上,想帮他把外袍解了,可手刚碰到他的腰带,便被拦住了。
苏禾一僵,又似在其意料之中,她把手抽回来。
“你是女子吧?”
玄青脸色苍白,酒醒了大半,“你怎么知道?”
纤细的玉指摸过他的下巴,放在他的脖子上,“寻常男子喉头都较为粗实,可你没有。”
她提着玄青的领口把他拉到跟前,眨眨眼睛,“而且,我善卜。”
玄青差点被口水呛个好歹,“血肉祭天那种?”
“不,就是卜。”
她松了口气,但又瞬间好奇。
卜筮之术她也略有研究,但用的是取意,即根据已经发生的事情取卦,随后推断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卦象。
她的方法直觉偏多,甚至不起卦也是可以的。
“我用铜钱代替蓍草,掷出卦象,再做解答。”
“卜得你为外阳内阴之相,所以我断你是个女子。”
玄青瞪大了眼睛,语气有些欣喜若狂。
“这世间我看没有比你厉害的大祭司了,天佑我玄商,竟让我捡着这么一个宝贝。”
苏禾不免有些得意,“那是自然,血肉祭天,真不知祭的是妖魔还是天。”
她捂住她的嘴,“这话你与我说就罢了,可千万不能在外人面前提及。”
苏禾定定地望着她,“你也这么觉得吧?”
玄青敛下眸子,“嗯,他们每次卜筮,那漫天的血腥总让我恶心。”
“我当时就在想,莫非不杀人不杀牲,这卜筮就不准么?”
“天与人,人与天,怎会是这种交易关系。”
苏禾没说话,玄青不好意思的咳了一声。
“但你既知我是女子为何还答应。”
“因为你干净。”
干净?玄青愣了。
苏禾轻轻抚着她的唇,趁她没反应过来,直直地印了上去。
“对,干净。”
玄青脸红透了,苏禾捏捏她的耳朵,“你看哪个君王像你这样,被女子一调戏便满脸通红。”
她别过头去,“我出生时天象异,当时大祭司观天象,认定我是下一代玄商王。”
“可出生后母后发现我是个女子,便把这一切隐了下来,把我做男子装扮。”
“我比其他人都要努力,所幸生的也和男子一般高,兴许真的是命之所至。”
“父王本要立我哥哥为王,他虽与我一母同胞,但出生时我母后还不是王后,因此只有我得了位。”
“我父王也并未抗争,因为我是三个孩子里最优秀的,能文善武,把位置交与我,他很放心。”
苏禾环腰抱住她,打断了她的絮叨,这些她都算出来了。
想听点新鲜的。
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那人金棕色的眼底闪过许多紧张。
笨笨的。
她轻笑一声把她按在床上。
“把外袍解了,睡觉。”
玄青的脸一下通红,由着她把自己的衣带散开。
被窝里苏禾未着片缕,玄青僵得像块木头,她小心翼翼地躺在外侧,大气都不敢喘。
洁白如玉的手横过来,搭在她身上,她喉头发干,咽了咽口水,耳朵烫的就要冒烟。
一双微凉的手捏住她的耳朵,把她扯了过去,原本淡淡的花香味在温度的催生下显得更浓,但还是带着一股凉意。
苏禾看着她的眼睛,吐气如兰,“以后叫你阿澈好不好。”
玄青错愕,“为何?”
“你的眸子清澈,人也清澈,青是你的帝号,清是你的名字,可我想要和天下人不一样的,只属于我的阿澈。”
“好。”
似本能又似习惯一般,她不知哪来的勇气,竟朝着苏禾不断靠近,一点点地意识沦陷,最后沉溺于那片雪山花海里。
随即满脑子都是她的声声呼唤。
阿澈。
恍惚中,那苏禾那九条尾巴把她缠了个结实,眼神迷朦,轻声呢喃,你只能是我的。
惑人惑心。
就连清冷矜贵的王也禁不住服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