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五年,周族集结地方势力向旧温国苏氏部落进攻。
帝青拿着快马加鞭送来的文书,指节攥得发白。
“吾亲征,调集军队,今日出发。”
“不可。”
玄青侧头,出言相阻者是少师玄千,亦是他的亲叔叔。
他压制住心中不快。
“为何不可?”
“王之体尊,若是亲自出征,有所闪失当如何?”
似是想起什么,他又道,“若不如祭天问卜,卜得可行再去。”
玄青背过身去,微不可闻地皱了眉。
祭天问卜,又是祭天问卜。
他喜欢问卜,可不喜欢杀人祭天,每次那漫天的血腥味都让他作呕。
真不知问的什么天。
玄青大袖一挥,“叔叔不必再劝,吾意已决。”
“周族贼子攻苏氏部,王都与苏氏部相距不过百里,若苏氏陷,吾等亦陷,吾亲征方能震慑贼子,扬王之恩威。”
他没再给玄千说话的机会。
“玄微,传令下去,点兵。”
玄微领了命令直奔校场,他屏退左右,回到自己的寝殿,拿出自己那套玄色战甲,仔细地穿在身上。
他九岁习武,对这些东西再为熟悉不过,青铜长剑呈在木架子上,亮银色的剑身闪着寒光,他拿出软布仔细地擦了剑。
这把剑是他自己打的,整个王朝里,所有的青铜剑都是金色短刃,唯有他这把是亮银色的剑身,长刃。
他也不知当时想的什么,只觉得这样的剑用起来更趁手,王都里造兵器的工匠看得眼都直了,直夸他是天人之资。
想起周族部落所为,心里的愤怒又加重了几分。虽说亲率出兵莽撞,可这伙人,若他不好好挫一挫威风,只怕再过几年能骑他头上来。
这群酷爱祭祀的贼人,野蛮得很。
仗着自己是贵族,便肆意杀人,周族如此,玄商那几个身居高位的宗室亲族亦如此。
他佩上长剑来到校场,数千精锐集结完毕,整整齐齐地站在那等他指示。
年轻的王意气风发,跨上属于自己的黑色战马,长剑一挥。
“出征。”
士兵震天动地的附和声回荡在校场上,他很满意,策着马率军进发苏氏部。
……
苏氏部落的城池里,火光漫天,周族军队在城里烧杀抢掠。
守城军队守了三天,还是没守住,今早便被攻破了城门。
眼看逼近宫殿,苏成急的如热锅蚂蚁,他抓了身旁亲卫的领子,大声质问,“让人送信去玄商求援,求哪去了?”
亲卫慌忙跪下,“主上,确实是送了呀。”
苏成一脚踹翻了自己的桌子,拔出一旁的短剑。
“调百人亲卫,护住公主,往玄商方向走。”
“剩下的,随我守住王宫。”
他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生来美艳异常,卜筮天文乐理样样精通,不过二九年岁,他一直将她藏得好好的,想着差不多也可以找个相匹配的好人家嫁了。
可现在,若是让这些禽兽掳了后果不堪设想,尸身保不保得住另说,更何况嫁人。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苏禾闯入大殿,“阿父,我不走。”
纤细白嫩的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袖,“我们要死也要死在一起。”
苏成痛心,佯装生气地甩开她的手,“说什么胡话!”
“来人!把公主带出去。”
几名亲卫涌上来,把她拉走了。
城内敌军众多,他们选了人较少的一面突出去,但不知漏了哪个,走了风声,稀稀落落地围了许多敌军来。
百人亲卫不过半个时辰,便被屠剩十人。他们将苏禾死死护在中间,往日公主亲善,礼遇臣民,今日就是一死也要把她保住。
只可惜敌军甚众,他们抵不过一会儿,便被杀了个干净。苏禾无处可去,满身血腥臭味的周族士兵将她团团围住,他们调笑起来。
那领头的小将领带头一喝,“今天定要尝尝公主的滋味。”
周围士兵在旁哄笑起来,那双沾满血污的手往她脸上一扯,把她的面纱也一并扯下来。
领头的将领见此容貌先是一愣,随后露出垂涎的神色,急不可耐地扯着她往路旁一推,覆上她的身子。
苏禾挣扎不得,无奈想要摸到旁边的利刃反抗,却被死死的摁住,那领头的小将怒了,疯了似的撕扯着她的衣服。
她绝望的闭上眼,却听见利器刺进肉体的声音,身上被温热的液体濡湿,她慌乱的睁开眼。
眼前那位少年身着玄甲,立身于高大的马匹上,俊逸的脸满是冷意,手里拿着一把她从未见过的长剑,剑身滴血未染,威风凛凛,犹如九天之上杀伐果断的战神下凡。
他背后是堆积成山的尸体以及训练有素的军队。
玄青朝后方摆摆手,“肃清城中逆贼,各队行动。”
“是。”
他的军队各自散去,去城里搜寻余孽了。
玄青下马踢开覆在她身上的那个将领,把她拉起来。
伸手在她眼前晃晃,“吓坏了?”
声音清凌温润,不似一般男子,倒有几分女子的柔。
真好听。
见她没反应,玄青只当她是吓坏了,把她周围地方清理了一遍,又问一次,“你还好吗?”
苏禾回过神来,耳朵尖微微泛红,“你是?”
“玄商王,玄青。”
原来是他。
早年间总听人提起,都说他勇武无敌,那时只以为是一介尚武的武夫。
如今看来,不像,倒是像一条乖巧的小龙。
她对龙有天生的好感,自小也看见过,但不过是昙花一现,也只有她一人能看见。
她本以为会被当作异端。
可苏氏部的大祭司一脸激动地向父亲禀告,公主乃天人之资。
乐得父亲赏了他几件做工极佳的金饰。
“你呢?”
“苏氏部落苏禾。”
“公主?”
“嗯。”
他还未即位时,在宫外听食肆里的人闲谈议论过,说苏氏部落的公主生得极美,且通晓古今天文,得苏成独宠。
如今看来,此言非虚。
难得一见的美,更何况,见他也不惧。
他向来是个面冷心冷的,往日不管在校场里还是朝堂里,那些人都怕他。
苏禾朝他行了礼,他摆摆手,“没别人,不管这些。”
“你随我上马,你看起来需要换一身衣服。”
玄青翻身上马,一把把苏禾也拉了上来,好闻且熟悉的冷山花香瞬间将他包围,他的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咳,你固定一下被撕烂的地方。”
等她坐稳,玄青策马,苏禾差点被颠下去,情急之下只能抱住他的脖子。
不同于其他男子身上半米开外便可闻见的浊臭味,玄青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草木气息,透着一丝凉意,好喜欢。
突如其来的念头把她吓了一跳,内心直呼失礼。
耳朵尖不自觉地红。
城内周军早已被肃清,大批量的士兵在城外驻扎,顺便配合着城民修复被烧毁的房屋住处。
苏成带着一众士兵迎了出来,远远见了玄青便立刻跪下行礼,只是玄青马上那女子分外眼熟,他站起来定睛一看,往日里他那温良知礼的女儿竟靠在玄商王身上。
衣衫不整。
他犹如晴天霹雳,却又不好意思当着玄青的面指出来。
玄青没下马,只是让人去拿件干净衣袍来,宫人仅凭背影也知那是公主,速速取了她的衣服,火急火燎地送来。
明白了,女儿想必是出了事,玄商王不想她在大庭广众下失仪。
接了衣服,玄青策马找了一处没人的空屋子。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扶下马。
“你去换,我给你守着。”
说完就背过身去了。
好乖。
苏禾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词汇能用在君王身上。
…
“好了。”
冷中带甜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转过身,眼前女子换了身白色素衣。
眉如远山,眼如秋波,眼尾微微上挑,一颗泪痣点得恰到好处,媚而不娇。
天上谪仙,怕也不过如此。
甚至不如她。
他的心止不住狂跳,像是从不知感情为何物的木人动了情。
这是他第一次见生得如此好看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