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白潇在她怀里。
她翻着肚皮,睡得四仰八叉。
庚辰青不敢乱动,小心翼翼地把她挪到边上去。
漫天飞扬的大雪,美艳至极的狐狸。
不像梦,更像记忆回溯。
正回味着,门铃响了。
这个点,是谁一目了然。
门口那位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保养得当,看起来挺显年轻。手上戴的表,拎的包都不是便宜东西,虽算不上顶奢,但一件也够普通人家奋斗小半辈子。
是白潇的妈妈。
“阿姨好。”
虽说心里不太情愿,可人家上了门,礼数还得有。
白夫人也不寒暄,开门见山地问,“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
“知道。”
庚辰青请她进来,给她倒了杯水。
“不介意我先换个衣服吧。”
白夫人点点头。
那女孩儿进了屋,客厅里一下安静下来。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屋子,极不符合年龄的中式装修,规整有序的陈设,倒不像是一个女孩子的家。
少年老成的味道。
这样的人,会拿白潇的账号点外卖?
她的手机本是关了机的,车祸的时候撞得太狠,那屏幕也跟着碎了。
工作人员把手机拿给她的时候,她差点扔了。
面目全非,不如重新买一个。
但她隐隐觉得不对劲,那么恶劣的天气,白潇是个宁愿在家睡觉也不乐意出去办事的主,怎么可能大半夜开了车出去。
除非,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
她安排了人把手机拿去修,送回来时却发现打过来了一个外卖电话,她当即回拨了那电话,那外卖小哥应该是把餐送到了,怎么都不肯说在哪。
后来她给了点钱,编排了些理由,又再三保证不会出事,那人才给了地址。
这个地段,在滇城算不上豪华,至多算是中等区间的小别墅。不过一个不到三十的女孩子独居于此,也算还行。
他们白家也是白手起家,社会上的参差她也不是不知道。
不过,抛开家居品味,这房子里的那只小黑猫倒是挺有灵性。
那只小白猫更甚。
……
见到她妈的时候,她一点也不意外,以这女人的敏锐程度,多半是会杀上门的。
至于她要跟庚辰青说什么,她倒是很好奇,尤其好奇庚辰青。
论她对她妈的烦躁程度,指定能和她妈吵起来。
庚辰青换了一身白色斜襟上衣,头发松松垮垮地挽了起来,居家服,可不似刚刚那副不修边幅的模样,倒多了几分温婉。
一张极淡漠的脸平静无波,像修得了无情道的仙人般。
沙发上那小白猫见她来,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亲昵,也没有靠近,只是回过头假寐。不知怎么,白夫人竟在那小猫脸上读出了几分看热闹的兴致。
她也不磨叽,开门见山地问,“你知道她出车祸了么?”
庚辰青还是一脸淡漠,“知道。”
意料之中。
这人会点东西,她知道。
“她出事前,给你打了电话。”
“是。”
她眼里闪过几分凌厉,“跟你有关系么?”
面前女子一下颓然了几分,“算不上有吧,但确实是来找我出的事。”
白夫人语气一缓,“她躺了快几个月了。”
“植物人。”
“医生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说这话的瞬间,她似乎苍老了许多。
“我觉得你该去看看她。”
她抬眼看着庚辰青,眼里那股不容置疑倒和白潇有三分神似。
庚辰青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白潇,果然是一家子。
“地址。”
“滇城第三人民医院,五楼九号房。”
庚辰青点点头,“明天去。”
白夫人突然有些不忿,“我女儿当初为了你在家闹得天翻地覆,她如今成了植物人,你就这等反应吗?”
“那我该如何,在这哭天喊地吗?”
庚辰青语气不耐,往日不见她心疼,现在还骂起我来了。
她一愣,这顶撞人的样子,倒是和白潇如出一辙。
庚辰青手腕上戴着的那串手串,和白潇那串大差不差,似乎是一对。
她心里气得发笑,自己以前找人给她准备的各种护身手串倒不见她戴过,唯独这破翡翠珠链贴身带,当个宝贝。
眼光不自觉被沙发上那只小白猫吸引,那猫养得极好,浑身毛发发着光,像极了白潇。
可爱,又漂亮。
挺有缘分。
“你这猫卖么?”
“什么?”
庚辰青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开个价。”
庚辰青终是忍不住了,她冷冷地笑着,“当初说给点钱打发我走,让我别纠缠白潇的是你。”
窗外的风突然刮得猛了,白潇心里有些发虚,生怕她们打起来。
“现在在这拿钱买我的猫的也是你?”
“怎么,君子不夺人所爱这道理你不知吗?”
“你不会觉得那点钱会让我觉得很垂涎吧?”
白夫人脸上突然很难看,“没人不爱钱。”
“我给你二十。”
庚辰青嗤笑,“二十,今天你拿二百二千也不行。”
二十万,笑话。
她只不过不乐意动用什么旁的途径挣钱,若是她想要,以她的身份,不过点点头的功夫。
“这就是你数次利用她的理由么?”
“就因为你爱钱?”
白夫人冷哼一声,利用?
什么叫利用。
“她生在这样的家族,这就是她该承受的。”
“自小就是按继承人的标准培养的,那些不都是她该做的么?”
“那么多人得不到的殊荣,她不该自豪么?”
庚辰青笑了,她坐在沙发上,气定神闲,话里话外净是讥讽。
“说真的,她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你后悔过吗?”
“哪怕那么一刻?”
“你翻她手机的时候,想的是查出真相呢?还是看看谁毁了你的计划?”
“你绑住她的时候,想没想过,她是个人,不是个工具。”
白夫人心下一惊,眼神狠戾起来,“你怎么知道。”
庚辰青笑得更灿烂了。
“你们后来做这些事,总是会有些磕绊吧?”
“你们请的那两位师父,我猜跟你们说的是,她有神庇佑吧?”
“你觉得那个神是谁?”
“你那破锁链,对我来说不过吹灰。”
“还有,别再妄图挑战我的底线。”
“不然下次可不止是在她身上下禁制那么简单了。”
白夫人一愣,那锁链她是捆过的,自己学的一门术,之前莫名其妙就被解开了,再往后她想捆已然捆不得。
一动念头就会剜心地疼。
眼前那年轻女子满脸笑意,可笑不入眼底。
“还有些旁的事,再让我说出来可就太难看了。”
白夫人眼里杀意浓了许多,庚辰青淡淡地望了她一眼,垂着眸子把玩着手上的珠串。
“你动不了我。”
“就算你杀了我,我死后不出三日,你们整个宗族都得给我陪葬,不信你可以试试。”
“你就是找来国师,也没用。”
那人只是坐在那,可她周围的压迫感却越来越重,压得她有些窒息。
窗外的风突然狂了起来,拍得窗直响,似是天怒。
这是她头一次体验到无力。
她终是松了口,“那阵法不过是想让她联系紧密些。”
“哦?”
庚辰青眼神玩味,“我还以为是为了更好控制她呢?”
她讪笑,“没有的事。”
庚辰青彻底没了耐心,“她为你们做的够多了,招财挡灾挡东西,你们得到的也够多了,尤其是你。”
“我念你是她家人,所以我没动手,如果再被我发现你拿她做什么,别怪我没提醒。”
“就算她现在是个植物人,也一样。”
“行了,聊得差不多了。”
庚辰青皮笑肉不笑,站起身送客。
白夫人窝了一肚子火,走了。
白潇从头至尾,一直定定地看着她,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她咽了咽口水,“庚辰青,你是疯魔了吗?”
庚辰青差点被口水呛到,“疯什么魔,神仙不能生气啦?”
“再说我也就唬唬她。”
“具体如何办还是得按规章制度来。”
“没坏透我也不能真杀她是不是。”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而且对他们的决定权,永远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