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在孙晓死之后，你也不敢说出伤害她的凶手，你怎么能说你爱她呢？”
商众沉下声音，犀利又直接地说道。
方一围闻言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反问道，“你说谁死了？”
商众眯了眯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孙晓。”
“谁？”方一围露出不相信的神色。
“孙晓。”
商众再次说道，语气非常肯定，“我们去到她住处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死亡，而且被——”
“你胡说！你胡说！你胡说！”
方一围目露凶光的看过来，咬牙切齿地大声喊道，“你胡说！”
他手上的手铐震动着，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他的情绪十分激动，几乎想要将面前的刑警撕碎。
商众用舌尖顶住上颚，他没有退缩，只是平静地回视着对方。
但，藏在桌子下面的左手却紧握成拳。
他在脑海中不地想起临近审讯室前，沈晏宁对他的叮嘱，【在审讯的过程中，你可能会遇到来自方一围的对抗，但你不能回避。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些难，但请你坚持一下，这一关你必须要自己闯过去。
【别担心，不会有危险，刘斐在你的身边。】
空气中的气氛有些焦灼，商众甚至听见几声细微的音爆声，但马上他就意识到这不过是紧张之下的幻听。
片刻后，方一围垂下了眼睛，错开了视线。
低低地问道，“晓晓，她真的不在了么？”
商众张了张口，一开始没有发出声音，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情绪。
“是的，我们找到她家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她——”
方一围的手握起来，声音里混上了一丝哽咽，“她——晓晓，她走的痛苦么？”
商众抿了一下唇，脑海中又浮现出被炖在锅里的头颅和左臂。
他摸了下鼻子，才缓缓地说道，“她——生前和凶手搏斗过，死后被分尸，部分肢体——”
他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看见方一围已经抬起了头，直直地看过来。
“她的部分肢体被放入汤锅中蒸煮了。”
商众还是说了出来。
方一围似乎是被呛了一下，呆坐在原地，露出不想相信的表情。
班上，才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地问道，“被分尸？被煮？”
商众点了下头，“是，我进入厨房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个画面。”
一滴眼泪从方一围的眼眶中溢出来，滑过他瘦削而苍白的面颊，沿着尖尖的下颌滴落在地面上，摔得粉身碎骨。
他没有在大吼大叫，只是过分平静地看着商众面前的盒饭。
就这样僵持了差不多十分钟，方一围忽然伸手指了指，哑着嗓子问道，“我饿了，能给我一些吃的么？”
商众清秀的面容闪过几分错愕，下意识地想要拿起那盒特意带进来的简餐递过去。
但却被刘斐抢先一步，制止了。
年长一些的刑警拿着饭盒走过去，在不近不远的距离站稳。
“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方一围笑了一下，出奇地冷静。
“退后。”
刘斐的声音冷硬而不容置疑，摆明了不相信对方的话。
方一围听话的向后退了退，但也距离有限，他的后背抵在了椅背上时，他轻声说，“我也退不到哪里去。”
刘斐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空间有限，这不过是一种服从性测试。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对方，伸出拿着盒饭的手，沉稳地将它放在审讯桌上，揭开了盖子，才又向后退了一步，转身走回原来的位置坐下。
这一系列动作让商众如梦初醒，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如果方一围心存怨恨，刚刚送盒饭的举动无疑是万分危险的事情。
他抿了一下唇，有些后怕的模样。
商众微微侧头看向一边，张了张口，无声地说了句谢谢。
刘斐摇了摇头。
他们又一同看向前方，方一围正看着盒饭发呆，却又莫名其妙的笑出来，“这些都是晓晓爱吃的东西，她说要减肥，保持身材……等到瘦到98斤，就再吃糖醋排骨。”
商众这才明白为什么沈晏宁订了这些菜。
方一围被手铐铐住的手颤颤巍巍地拿起筷子，勉强地吃了几口，进食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你慢一点儿，别噎到。”商众制止地说道，但对方却充耳不闻。
片刻后，更是丢下筷子，拿着手直接塞进嘴里。
他的嘴里都是饭和菜，两侧的腮帮被撑起来，方一围却没有停手的意思。
他眼神直直地看向地面，仿佛正透过它看向某个未知的地方。
“咳——咳——咳——”
半晌，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将嘴里的饭和菜喷了一地。
方一围猛地用手捶向自己的胸口，清秀的脸庞涨成了猪肝色。
刘斐突然站起来，快步走向对方，按住他的身体，在他的后背上狠狠地敲打了几下。
“咳——咳——咳——”
方一围缓过气来。
商众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冷汗顺着他的后背滑落。
“你怎么样？”刘斐走回来，低声问道。
商众摇了摇头。
“和你没有关系。”
年纪稍长一些的刑警安慰他说道。
方一围看过来，原本有些畏缩的眼睛里翻涌起浓重的暗潮，“他是我们篮球校队的队员，但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你见过他？”
刘斐接过话头，年轻的刑警需要平复情绪。
“是，我见过几次，是我们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很受女孩子欢迎。”
方一围冷酷地说道，“我能帮你们画像，你们应该也有画像师吧？”
刘斐看着他，“不要想着报私仇。”
方一围忽然一笑，语气阴柔，像是淋着雨的栀子花，透出一点儿危险的味道，“怎么会呢？警察叔叔，我这么胆小如鼠，只能在阴暗处看着喜欢的人，又习惯性躲避一切，怎么会报私仇呢？”
刘斐皱起眉头，他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刚想要说些什么，审讯室的门就被推开了，林思远夹着画板走进来。
沈晏宁在单向玻璃镜外半眯起眼睛，他仔细地端详着方一围的神态，心头一沉。
拿出手机，发出了一条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