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宁点了点头，看向商众，“等下你主审。”
“？”
商众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刘斐，又机械性地看回了他的副支队长，“我？主审？”
沈晏宁再次点头，“没错，你和方一围的年龄差不多。”
商众一头雾水，露出一个不解的表情。
沈晏宁向他招了招手，小刑警疑惑地靠近。
刘斐看着对方在商众的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小刑警眼睛里的神色从疑问变成惊讶，到最后，又变换成恍然大悟。
商众比了个“OK”的手势。
沈晏宁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转向刘斐，“你要控制节奏，把握好关键点。”
刘斐不知道对方的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沈晏宁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已经快要到五点了。
他想了想，笑了一下，叫住走向询问室的两个人，“等一下再去。”
“怎么了？”他们一起回头。
“叫了外卖，你们等下带进去吃。”沈晏宁的目光正落在手机屏幕上，从外卖APP上点餐。
“……”
刘斐和商众两个人面面相觑，都有露出一些疑惑的表情。
但他们也都知道对方这么做，肯定是有理由的。
大概等了半个小时，外卖骑手将餐送到。
三份简餐。
“拿进去吧。”沈晏宁将它们都递给了刘斐。
“？”
商众眨了一下眼睛，“沈副，你不留一份？”
他问出了刘斐的疑惑。
“不，我不用。”
沈晏宁微微一笑，“你们带进去，另外一份，是准备给方一围的，他也饿着肚子一天了。
“不过——你们两个先吃。”
商众没有反应过来，但刘斐明白过来了。
他摸了一下鼻子，用舌尖顶了一下上颚，对着身边的小刑警说，“走吧，我们进去。”
商众只是迟疑了一下，目光在两个人之间转了转，不再多说什么，跟着刘斐走了进去。
他们推开门，没有看在里面的方一围，径直来到副支队审讯桌。
两个人在座位上坐好，打开了简餐的包装。
食物的香气飘出来，方一围吞了吞口水。
商众低头，里面居然是糖醋排骨，地三鲜和虾仁西兰花，装在餐盒的三个小格子里，最大的那一横隔还放着一条煎好的青花鱼。
他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抬头看着可怜兮兮看过来的方一围，又联想到沈晏宁和他说的话，有点儿明白了对方让他们进来吃饭的意思了。
商众避开了糖醋排骨，皱了皱鼻子，拿起一颗西兰花，吃了起来。
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锅子，翻滚着水花。
他压抑下涌上来的恶心感觉，叹了口气，看向方一围，他们的视线在半空中碰撞，语气有点儿疑惑地问道，“你说孙晓是你的女朋友？”
“……”
方一围有些疑惑，“是啊，晓晓就是我的女朋友。”
“那你为什么不救她呢？”
商众直白地问道，“你知道她现在什么样子么？
“我以前大学的时候也交往过女朋友，我们在不同的学校，周末的时候我经常找她玩。
“她长得很漂亮，也很瘦，个子高高的，性格也温柔，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
“我当时对她一见钟情，经常找机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制造一种偶遇的氛围，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有点儿蠢。”
他夹起一块儿土豆，眼睛里流露出一股又温柔又心酸的神色，“后来我在七夕节的时候和她表白，还带着她去看月亮，说‘今晚的夜色好美啊。'装文艺青年，不过那是我第一次主动去做什么事情。”
商众看向方一围，轻声问道，“你呢？你当初是怎么追孙晓学姐的呢？”
方一围愣了愣，抿了下嘴唇，没有说话。
商众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根本没有和她表白过，你最多也就是跟着她，懦夫。”
他的声音很轻，但瞬间惹怒了对方。
方一围站起来，大声说，“你才懦夫！我和晓晓是两情相悦的！你个土包子，你懂什么高级追求方式！”
商众笑了一下，没有表现出一丝不悦，“那你说，你是怎么追求她的呢？”
他放下餐盒，拿起早上从对方那边找到的日记本，扬了扬。
方一围张了张口，嘴硬道，“你不懂！”
“那我确实不懂一直跟着喜欢的女孩，只敢在暗处发信息给她，偷窥她的生活，监视她的一举一动，还闯入她的房间，拿走她的内衣这种高级的追求方式。”
商众反唇相讥，“你就像那种还没有长大的，还在读小学的小男生一样，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不敢表白，只能通过拽对方的头发，掀对方的裙子，事事与对方相反，惹对方生气来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我没有！”方一围大声喊道，“我才不是毛头小子！”
他这一辈子最害怕别人看不起，又自卑又自傲。
商众没有马上说话，只是神色怜悯地看向了对方。
但他的这种眼神却让方一围十分难受。
“好，就算你不是。”
商众转移了话题，接着问道，“那在孙晓学姐受到威胁的时候，你怎么不去救她？”
“……”
方一围深吸了一口气，看过来，“我来报警了，是你们把我锁在这里的，又怎么能说是我不去救她？”
刘斐和商众一起挑起眉头，相视了一下，心里都闪现过一种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的念头。
商众眯起眼睛，话到嘴边想起沈晏宁的嘱咐，又只能吞回去。
平复了一下情绪，才缓缓说道，“我这一辈子，基本上不会与人发生冲突，但是只有那么一次，我打破了自己一贯的节奏。
“我们上学的时候还年轻，没什么危险意识和社会经验。
“直到有一次她站在路边等我，结果被陌生人直接拽着胳膊，要将她拖向一旁的面包车，还大声地说，她有精神问题，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对方有两三个人，人高马大。
“周围也围了不少人看，本来是有人要管的，但是一听对方这么说，也就沉默了。
“当时，我什么都没考虑，冲过去拽住领头的人，问他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么？
“他们当然不会管我，推搡着要离开，幸好警察来了，救了我们。
“事后才了解到，对方是人贩子，专门这样抓落单的女学生，卖到偏僻的村庄去。”
商众停顿了一下，仿佛还心有余悸，“如果当时她被带走，后果不堪设想。
“我这样一个人，能在面对三、四个五大三粗的地皮流氓站出来保护我的女朋友，即使我后来在医院躺了半个月。
“方一围，你呢？”
他目光有些犀利，刀锋一般看过去，“你说你爱她，但是你在她遭受到危险的时候却不敢站出来保护她。
“而现在，在她死之后也不敢说出凶手，你怎么能说你爱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