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万青指着屏幕上的崔航，失声痛哭。
“我和他的爸爸这么培养他，他居然——他居然毫不领情！
“他怎么敢的！”
沈晏宁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他有些可怜地看着这个失魂落魄的女人，她至今也没有明白她的儿子。
“许夫人，张家父女的事情，你需要说清楚。”
他单刀直入，不再拐弯抹角。
许万青从鼻子里哼出几声，“我只是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带着女儿远走高飞，别再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罢了。”
她想到张小龙讨好的样子，嫌弃地翻了一下眼睛。
“至于他们去了哪里，我并不清楚。
“反正死的又不是他们，他拿了钱，去个小地方，开个店，不比现在这样好？而且他女儿也能得到更好的生活，何乐而不为？”
沈晏宁沉默了一下，他承认许万青说的是现实，也不懒得指责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杀了人却不报警这件事。
对于她来说，法律并不重要，真相也不重要，她也不是在乎儿子如何，她在乎的也只是她的面子会不会受损。
这种家丑不能外扬，让自己在一众亲人朋友面前抬不起头。
“你知道明明知道崔航杀了张小凤，却还要用自己手里的媒体资源，利用舆论来干扰警察查案？”
许万青看着他讥诮地说道，“是他那个小警察自己有漏洞，怪不得我。
“而且网络上那些人，又不是真的关心真相是什么，凑热闹罢了。”
“那是谁帮你想的这个方法呢？”沈晏宁突然问道。
“贾——”许万青几乎是脱口而出，但还是忍了下来，冷笑道，“怎么？觉得我自己想不到？”
沈晏宁眯了眯眼睛，“贾？”
他断定这是一个姓，因为如果是假设，假如，假的……等等，都和后面连不上。
许万青有点儿恼羞成怒，“少看不起人了。”
沈晏宁站了起来，准备离开审讯室。
他已经没有什么想问许万青的了。
但对方却觉得他是急于去调查告诉自己利用舆论的人是谁，大声说道，“你找不到她的，贾小姐很聪明的。”
“贾小姐？”沈晏宁猛然转身，这个姓氏让 他心头一跳。
许万青不再说话了，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最后一个问题——”沈晏宁轻声问道，“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是摇头就好。”
许万青冷哼。
“贾小姐是不是叫贾心如？”沈晏宁平静地问道。
许万青没有说话，但是她的眼睛蓦地睁大，双手不自觉的握紧，身体向后微仰。
沈晏宁知道了答案。
他转身走出审讯，门口站着刘斐和向林等人。
“沈副。”
刘斐问道，“现在要去查于笑坤么？”
沈晏宁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先不急，我要想一想。”
“好。”刑警们现在都很信任他们这个新来的副支队长。
“你们先去忙吧，报告要写完。”
沈晏宁拍了拍刘斐的上臂，“去吧。”
众人散去，但向林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有话要跟我说？”沈晏宁的声音让向林从恍然的状态中惊醒过来。
“我——”
他抬起头，一时之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但眼睛里却又好像有很多话想说。
最终，沉默了半晌，他露出一个饱含着歉意的苦笑，轻声说道，“沈副，我很抱歉，因为我的失误，这一次给你们大家增添了不少麻烦。我真的很抱歉。”
“我——”
沈晏宁抬起手，五指并拢，掌心向外，做了个打断的动作。
向林瞬间噤声，有些畏惧的看着面前的这个面容俊美，气质冰冷，看起来不太好亲近的人。
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等待着家里大人的训诫。
沈晏宁也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
和刘斐差不多一样大的年纪，却是完全不相同的两个人，走的路也不一样。
向林的皮肤很白，个子很高大，一双细长的丹凤眼，褐色的瞳孔看起来很温柔，应该是个性格很宽容的人。
如果放在人群中，他更像是一个老师，而不是一名刑警。
“我听刘斐说你原本是留在派出所，和你的师父一起做社区民警的。”
沈晏宁问了个不相关但相对轻松的问题。
向林笑了笑，眼神里有些怀念，“是啊，原本是这样打算的。”
“那为什么又主动申请去道河分局，做了刑警呢？”
沈晏宁自然而然地问道。
向林很吸了一口气，“大概是想锻炼我自己吧，刑警队最锻炼人了。”
沈晏宁沉默，他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难以磨灭的悔恨和伤痛。
向林缓缓地吐出那口气，认真地说道，“沈副，我感觉刘斐改了很多。
“现在的他比以前沉稳了许多，不再是那么冲动了。”
他站在原地，“我想这应该和沈副你有关系。”
沈晏宁没有反驳，只是心里暗暗腹诽，那你是没有看到他挥拳揍我那一幕。
“师父对徒弟的影响是很大的。
“我当时也是受到了我师父周大民的影响，才想着和他一起搭档，做社区警察，觉得这也是警察队伍中很重要的一个环节。”
向林舔了舔嘴唇，陷入了一场回忆，“两年前，我们在社区做调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吸毒人员。
“那个人刚刚吸过毒，产生了幻觉，拿着刀冲到小区花坛想要去砍那里坐着聊天的大爷大妈，而且那边还有小朋友在玩。
“您知道，我们社区民警是不带枪的。
“师父为了保护群众，毫不犹豫地就冲了上去，赤手空拳地和对方搏斗。
“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竟然被吓傻了，呆站在原地。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师父已经中了不知道几刀了，血顺着他的脸流下来，衣服也被染红了。
“我也冲了上去，幸好110的同事也到了，我才侥幸活下来。
“在医院躺了三个月，连师父的追悼会都没有参加上。”
“你还是新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也不是你的错。”
沈晏宁看着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责和懊悔。
“后来我受到了奖励，但是我受之有愧。”
向林看向沈晏宁，语气温柔而坚定，“我后来自己申请的调令，道河分局刑侦支队也缺少人手，所以我就来了这里。
“而现在，我又开始怀疑我到底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根本就不适合当警察。
“但是沈副，我并不想放弃，我想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