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拉拉?!我去!我的牙!!!”
梦蝶惨叫一声,从嘴里吐出混着血水的黑漆漆烤饼还有一颗小尖牙。
“我的牙齿啊,哇哇哇!!!呜呜呜!!”
她看向地下已经英勇殉职的牙齿,先是一怔,随后,一屁股坐到地上,捧起那颗残缺的小尖牙哇哇大哭起来。
“不是不是不是,你别哭啊,哎呀~我最受不了女孩子哭了,嘿!我观察你几天了,再大的困难你不是一滴眼泪都没掉嘛,不就没了颗牙嘛,丫头,你看我!”
江拉拉手忙脚乱地在梦蝶跟前蹲下,用手指扒拉住自己的嘴巴,给她展示那一口白牙。
其中左边的大板牙缺了一小块儿,有一个醒目的豁口。
“你看你看,我磕坏的还是大板牙呢,我都没哭,哎呀~小宝贝,小丫头,不哭了好不好,这怎么安慰嘛~你多大?”
“十岁,哇哇哇!我的牙~”
“那正好换呀,没事没事,会长回来的,你看,你掉的这个是尖牙,本来就是在你这个年岁换的,你自己是学医用毒的,这点知识还是知道的对不对,不哭啊!乖!”
江拉拉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揉了揉梦蝶的发型。
“你手上有韭菜味,哇哇哇!!”
梦蝶哭得更伤心了,倒不是因为嫌弃江拉拉的手脏,而是……
这韭菜味太TM香了,她都已经好久没吃过饭了,刚才要不是饿的受不了,也不会去啃那个烤饼,不去啃烤饼,她的牙……
不行,不能再想了,眼泪要决堤了。
“韭菜味?”
江拉拉收回手,放到鼻尖闻了闻,确实,韭菜加猪油,人间极品:
“嘿嘿,我早上刚吃了韭菜盒子。”
“哇哇!!呜呜呜!你离我远点,我要师傅!!呜呜呜!”
梦蝶悲愤欲绝,韭菜盒子,她也想吃韭菜盒子!
“嘘!”
正哭得兴起,突然又被身前的江拉拉一个闪身捂住了嘴巴,她拉着梦蝶迅速撤到院中的小屋,掩上门,透过窗纸上破了一个洞的木窗,眯起眼睛观望。
梦蝶个子本来就矮,又被江拉拉抱着半蹲在窗户口,窗沿高,她根本看不到外面,只是突然听到“吱呀”一声,院落腐朽的木门被人推开。
手中的“无生”再次悄悄滑落,身旁的江拉拉袖中不知何时滑出一根青玉制成的透明长棍,在光影下熠熠生光,与她这身行头格格不入。
脚步声愈来愈近,二人皆屏住呼吸,直到嘎吱嘎吱的门响再次响起。
江拉拉神形如电,动作迅速,纵跃如飞,抡起棍子就朝进门之人额上迎面劈去。
长剑出鞘之声破空而来,白衣翩跹,犹如浮光掠影,一拦,一跳,一刺,打出一道道残影,猎猎作响。
“哥哥?!”
待梦蝶看清来人,江拉拉手中的青玉棍已被挑落在地,寒光凛凛的银白色长剑离她的眼睛只剩下一寸。
怀望尘刹然收住剑意,同江拉拉一道惊讶回头:
“你果然在这儿!”
长剑落鞘,白衣少年长身玉立,静静地站在透过破落的窗户投下的光晕中,说不出的飘逸出尘,仿佛天人一般。
“哥哥!”仿佛见到了亲人一般,梦蝶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小嘴一瘪,两行豆大的泪珠再次夺眶而出。
“不是,等等?哥哥?小毒物,你啥时候有哥哥?别,不是,你别哭啊!喂,白衣服的,都怪你,我好不容易才让小姑娘擦干眼泪的,你一来,人家又哭了,哎呀哎呀~~我最受不了小姑娘哭,这心里刺挠呀。”
怀望尘任凭脏兮兮的梦蝶扯着纯白的衣角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往他的衣服上蹭,低头,平日里如古井般平静冰冷的眸子里吹过一阵温和的春风,却在听到江拉拉说梦蝶刚才就哭过时再次凝成冰冻三尺的寒潭,抬眸,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吓得江拉拉双手抱臂打了一个寒战。
“你欺负她了?”
“没有没有,我以我的人格担保,绝对没有!小姑娘吃烤饼,崩坏牙了,不信你自己看。”
怀望尘低头,梦蝶又用他的衣袍狠狠抹了一把自己画猫似的小脸,配合地抬起头,嘴一咧,露出刚刚没了一颗尖牙的牙齿。
果然,缺了一颗,牙龈上还微微泛红。
“吃块饼也能崩了牙……”
“打住!哥哥,我知道你接下来要说什么,蠢,对吧?也不能全怪我,拉拉姐姐的饼跟块石头似的。”
梦蝶仿佛找到了靠山,冲着在一旁挤眉弄眼的江拉拉瞪了一眼。
“哎哎哎!穿白衣服的,我警告你啊,为了我时常精湛,偶尔翻车的厨艺动手,不值得!而且小姑娘才十岁,本来就要换牙,别冲动,别冲动啊~我以我的人格起誓,我——拉拉,我的惊为天人的厨艺,一般情况下,都是做得很好吃的,这次就是一个一丢丢的小意外。”
“哼!”怀望尘墨睫眨动,丹唇翕合,双手抱剑,唇角轻轻勾起,脸上带着一抹讥讽的笑意:
“我怎么不知道丐帮少帮主还有人格这种东西,而且……”
他的目光毫不避讳地在江拉拉的身上游移:
“丫头,你身为医家,人家捂着脖子,你就看不出来他是个男人了吗?”
“男人?!我靠!”
梦蝶拽着怀望尘的衣服爬起,一下子冲到江拉拉的跟前,双手啪得摸上他的胸,又掀开他的围脖:
“你不是姐姐?!你是哥哥啊!!”
“嘿嘿,这个嘛……”江拉拉任由梦蝶对他“上下其手”,直到那个罪恶的小丫头被怀望尘皱眉揪着衣领一把拎回来。
“这不是……同性之间好交流吗?”
江拉拉尬笑。
“你占我便宜!你还!你还捂我嘴巴,还搂着我捂我嘴巴!”
“沧浪!”
长剑出鞘之声。
“哎哎哎!兄台!冷静冷静!我没对你妹妹咸猪手啊,你别误会!!我是带着她躲人,迫不得已才搂住,不对,半圈住捂着她的嘴巴的,形势所逼,我没有其他心思的!我以我的人格,不,我以我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担保!”
怀望尘冷着脸将长剑收回。
“等一下,江拉拉,方才我哥哥说你是……丐帮少帮主……你又骗我!”
“我那是在外隐藏身份,哎呀~迫不得已的嘛,你不也是,我还没计较你假扮丐帮弟子呢。”
“她只是假扮乞丐,不等于假扮丐帮。”
怀望尘凉凉开口。
“那你的名字也是假的?”梦蝶出声。
“真名!绝对的真名!我以我下辈子,下下辈子的荣华富贵以及我的人格担保。”
江拉拉三指并拢,对天发誓。
“不重要。”怀望尘白了他一眼,对面的江拉拉立马委屈地拉下一张脸。
“梦蝶!”
“哥哥!”
二人同时出声。
怀望尘垂下眼,敛去眉眼间的情绪,可是瘦削的脸颊肌肉微动,他咬紧了后槽牙。
梦蝶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地强烈,她死死抓着自己破碎的衣摆,盯着突然沉默下来的怀望尘,眼中渐渐又噙上了泪水,开口,声音颤抖,带着明显的哭腔:
“我师父他……”
“梦蝶……”怀望尘的声音一改往日的清润,沙哑着开口,他定定地看向面前小小一个,身子都在颤动的小姑娘,很想将她抱进怀里安慰,但最终,却还是立在原地,眸中的痛楚令照进房屋的夏季骄阳都暗淡了颜色:
“前辈……不在了。”